我慢慢仰起头来望着他, 种种往事犹如吉光片羽, 此时都从我们之间站得极近的距离中穿梭飘过, 使我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在时间无涯的荒野里, 穿越了不真实的世界与真实的伤痛, 不真实的剧本与真实的歌谣;当一切都沉淀之后,他仍在这里。
我花了在那个世界里的半生, 来寻找一个这样的人。但是我终究没能找到。
我曾经以为,那个窗边读书的儒雅少年,在凌晨的河边低声吟唱BECAUSE I LOVE YOU的段知澄, 是那个人。每当我反复想起那首歌的时候, 我总是遗憾,以为我们在某个不为人所知的时间彼此擦肩一瞬, 错过一生。
但是我现在却突然明白了,错过的人, 终究不是你生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所以他会从你生命里断然离开, 流落到别人的世界里, 主演着另一个脚本,另外一场, 爱情养成的游戏。
我注视着芬丹凝视我的那双湛蓝的眸子, 想着这个人甚至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着的人, 可是, 为什么, 他此刻会带给我如此的悸动, 他的体温会如此温暖我的心呢。
我注视着他, 想起他曾经被迫接受过我的拥抱,听过我情急冒充的挽歌,把我从亡灵的地牢里救出来,在森林的深处和我分享过一个温情的吻,在朝阳初升时握着我的手……也曾经在得知我顶着的那个恶魔领主的头衔时,气急地向我劈下一记“光明圣言”,然后当我化身为伊拉娅来为难他、向他寻仇的时候,才发现他在分别后的追悔痛惜——
呵,芬丹,这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游戏脚本中的隐藏剧情么。
我微微低下了头,望着手里的莎草纸,轻笑道:“原来,这个游戏,是个恋爱养成游戏啊——”
那首歌里唱道,为什么对流星许愿却从来没实现,为什么英勇的骑士会比龙还危险?我当然知道这世界不会完美无瑕,我只求爱情能够不要那么样复杂——
然后我突然想起泽希尔在某个过场动画里的笑谑。他面对着一群敌意满满的堕落圣堂骑士,还依然潇洒自如地玩笑道:你们这些骑士都一个样,总是压抑自己的感情……
这个奇怪的念头与先前的歌词严丝合缝地叠加在一起,令我不由得低头微笑了。
我的笑容仿佛令芬丹有丝紧张,他脸上的所有情绪都隐没了,只有一张绷得紧紧,显得十分严厉死板且不好接近的面皮。
我慢慢收住了自己脸上的笑意,深深地注视着他的面容,一字一句地问道:“当一个精灵成年时,会发生什么事?”
芬丹十分意外地怔了一怔,然后,一抹笑意染上了他的眉间,使得他的面容放松下来,显得格外柔和。
他清清楚楚地说道:“他会结婚。”
我停顿了一霎,极浅的笑纹在我唇角悄悄蔓延开来。
“我一直想问,那天,在吉勒丹郊外的森林里,那名来报信的剑舞者飞奔过来之前,你向着我的脸伸出手来……那个时候,你究竟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呢。”
那时,他的脸上潮红未褪,他的湛蓝眼眸幽深似海,他的一头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说:黛蕾尔,你……
而那一刻,至今,我仍记得。
芬丹愣怔了一瞬,脸上的神情慢慢柔和下来,眼里带了一丝怅然一丝追忆,低声说道:“那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说这样的话……”
他长长叹息,静静地凝视着我,清清楚楚地说道:“我只想问,黛蕾尔,你也……喜欢我吗?”
我如遭电殛。
他说,你“也”喜欢我吗?
那么,那就代表着他其实已经喜欢我了,是么,是么。
我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如果我不是黛蕾尔,你也会喜欢我么?”
芬丹定定地凝视了我许久,然后慢慢地说:“即使你的外形不再是黛蕾尔,你也仍旧是我所知道的那个人……黛蕾尔其实就是你,没有你的话,‘黛蕾尔’只不过是一具无生命的躯壳而已……我站在这里,并不因为你是精灵游侠或者‘蜂群女王’。你明白么?”
我又眨了眨眼睛,仿佛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落进了我的眼睛里去,刺得我的双眼发酸发痛。
我低头望着他支撑在围栏上的左手,缓缓把自己的右手移了过去,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我的咽喉里似乎哽着一个硬块,令我的声音莫名地有些低哑。我说:“我明白了。”
从那一天开始,无数日子已经过去了。恶魔的势力疯涨而后消亡,很多人为之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我们每一个人都挣扎在老天给定的剧情漩涡里艰难求生,千山万水,好在我们终于能够这样重逢。
不过按照惯例,那些狗血偶像剧里一般男女主角要倾诉衷肠的时候,总会有些不识相的路人甲适时出现搅局的。就连当初在哈尔利斯城外的湖畔,雷拉格要和小白女王依依话别的时候,旁边不也杵了伊拉娅、我和芬丹三个巨大电灯泡么?
不过来的人还是很出乎我意料之外。居然不是芬丹那个心腹花花刺青男加兰,也不是依旧负责塞利斯塔拉的城防,且看来对芬丹贼心——啊不,倾慕之心——不死的安雯,更不是资格最老的游侠、终日苦大仇深的塔兰纳,而是近来专管刺探情报的韦恩加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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