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即位大典和祝捷大会等等活动终于全部结束, 各股势力纷纷告辞回国。我和芬丹, 以及艾罗兰前来祝捷的代表团成员, 一起回到了艾罗兰王国的首都塞利斯塔拉。
没有人对“蜂群女王”黛蕾尔的神出鬼没产生疑问。除了安雯还是板着一张半死不活, 与我不共戴天的脸孔之外,其他人都热烈地欢迎我。“独角兽少女”于尔辛甚至眼里闪着几点泪光, 对我说你受苦了,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享受这得来不易的和平了。
我讪讪地笑着, 和热情的人们应酬着。热情奔放的小绿人儿们毫不掩饰他们对和平的渴望和欢迎, 塞利斯塔拉街头巷尾都有欢庆的人群,热闹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好多天。
我仍旧住在国会楼上的树屋里。虽然黛蕾尔已经久未出现, 但当初那间属于我的小小房间却依然被整理得很干净,等着我随时入住。
我每天大多数时间宅在房间里, 偶尔也会跟其他精灵游侠一起去参加一些街头巷尾自发形成的庆祝活动, 大家一起嘻嘻哈哈, 开着玩笑,喝点无伤大雅的小酒, 打发时光。
精灵游侠们也多数长年忙于东奔西走南征北战, 像现在这样放松的聚会时间可谓是少之又少, 所以大多数人都不免放开心怀及时行乐, 一时间塞利斯塔拉大街小巷热闹滚滚, 其乐融融。
我本来以为我们这么颓废地狂欢, 作为如今的艾罗兰第一人, 芬丹可比先王阿拉伦要严厉十倍,一定会忍无可忍地出声呵斥。
结果芬丹倒格外沉得住气。我们一连HAPPY了十几天,他每天既不说教,也不参与,只是自己留在国会的办公厅里,处理那些堆得如小山一样高的事务。
最后我终于对这一切产生了一丝厌倦。
我明明不能够完全敞开胸怀,像真正的精灵一样去狂欢,明明有着太多前途未定的担忧和顾虑,沉沉地坠得我的心发痛。我明明心里有一块怎样也填不满的空缺,那么我这样在别人的狂欢里透支自己的时光,又是为了填补什么呢。
我从繁华喧嚷的大街上回到静寂无声的国会。夜间的国会分外安静,就连门外守着的两个战舞者也有些昏昏欲睡。看见我回来,他们向我点了个头表示打招呼,就替我拉开那扇沉重的大门。
我走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听着自己细碎的脚步声回荡。走到上楼或者回树屋的那个岔路口,我犹豫了一下,转往相反的方向。
我爬上国会的楼顶,转过那两道巨大华美的花碑,一直走到栏杆旁。
深夜的塞利斯塔拉,从国会楼顶俯望下去,一片静谧幽美。所有的建筑上都跃动着星星点点的流萤,亮着明亮耀目的灯火。从国会楼顶还能看得到猎人公会院子正中那一堆经久不息的篝火,偶尔爆出几个极亮的小火花。市场的那些高高矮矮的建筑上都挂着彩灯,随着流萤一闪一闪,幻化出美丽的七彩光芒。倘若再仰首望天,会在深黑的天幕上看到无数闪动的明亮星辰,如同缀在天鹅绒上的钻石一般,令人眩惑。
我漫望着这一片美丽至极的灯海与星光交织成的,美得像梦的景致,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一惊回首,发现芬丹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那里。他衣着整齐,就连那袭树叶大披风都披在他身后,显然是还没有就寝。
我向他勉强地笑了一笑,没话找话地寒暄道:“啊……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么?”
他漫应了一声,却走过来站到我身边,手扶着栏杆,同样眺望着塞利斯塔拉的夜景。
我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无话可说。
好在他也没让我尴尬得太久。
他突然问道:“你知道贝尔-泽里城么?”
我仔细想了想,从记忆深处搜索到不甚确定的答案。“那个老骷髅头子……马卡尔的老巢?”
芬丹点了点头,仿佛陷进了某种回忆里。
“你知道么,黛蕾尔……那时候,当我终于越过边境,会合银色城邦的大法师泽希尔和狮鹫帝国的哥德里克公爵,将马卡尔围困于贝尔-泽里城下时,我抬起头,却望见贝尔-泽里的城门上,挂着一面用人的皮肤和骨骼制成的横幅,上面写着‘放弃所有希望’……我忽然想起来,传说这句话既是这座城市的座右铭,也是对任何胆敢来犯之敌的警示语……当时,我脑海里只能够想到,假如我不能攻下这座罪恶的城,割下马卡尔的头颅,确保他进入永恒的坟墓,不能再出来作乱,我才真正是没有了任何希望……”
我有点惊讶于他向我絮絮述说这么多与我不相关的回忆。只不过我也没有想要打断他的意思,只是默然颔首,继续听他说下去。
“那个时候,我没有想到其他人……我也不是为了解放狮鹫帝国才去攻打他。”芬丹的手肘曲起来,撑在栏杆上,上身前倾,却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知道,为了维护世间的和谐,我不应该产生任何憎恨的情绪。可是,我无法控制我自己,我恨马卡尔的狡诈阴毒,恨伊莎贝尔女王为他所蒙蔽,更恨我自己……我以为你死了,即使不死在‘光明圣言’的强大威力之下,也必定被魔王捉回谢尔戈,被他处置了……”
我有些微的动容。可是仍旧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他。
芬丹却又停住了,仿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往下说一般。
我终于忍不住去看他的表情。这一看就令我隐隐吃了一惊。
他似乎有点紧张,也有点无措。这种表情我似乎从来没有在他脸上见到过。他仿佛是在担心一旦表达失误,就会失去某种很重要的东西。这种患得患失奇异地抚慰了我的心,使得我开始隐隐确定某种我追寻了很久的感觉。
我望着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精灵们在哪里记录他们的故事?”
芬丹一愕,犹疑了片刻,仿佛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按照当初斯芬克斯谜题的标准答案来回答。最后,他飞快地想了一想,好像终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张破旧的莎草纸,递给我。
我有丝纳罕地接过来,一看之下,却大为震撼。
原来,这就是当初我在艾罗兰边境的中央要塞,与芬丹击退拜娅拉亲自率领的最后一波恶魔军队的进攻之后,我在那座曾经蹲过禁闭的草棚子里,为了向他解释我刻在墙上的中文字的意思,信手写下整首歌词的那张纸。
我看着纸上自己潦草的字迹,有些感慨,有些动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自心底油然而生。
芬丹的声音,在距离我极近之处响起。
“在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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