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 我不方便把那朵花拽下来扔掉——我总还得给这位新帝国的新贵留几分面子吧?可是那朵花虽然失去了生满刺的枝茎, 戴在我发间却犹如变成了仙人掌一般, 刺得我头皮发麻。
我的眼睛还停留在上翻的状态, 耳朵里就钻入一声近在咫尺的冷哼。
那声冷哼我实在太熟悉了。我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慌忙端正神情,放眼望去——芬丹不知何时已走到我身侧, 面部的线条绷得紧紧的,神情冷冽严厉,仿佛我们不是在跳舞, 而是正在面对满坑满谷的恶魔大军突袭一般。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真的炸了。
感谢老天,拉特格没有站得离我太近。否则我不知道芬丹会不会把他那个“勇士、诗人和外交家”的美称丢到脑后, 做出什么让大家都下不来台的事情。他虽然长期出使塔伦嘉德宫廷,但是性子却是一板一眼不知变通得很。反正他一贯看不上狮鹫帝国——啊不, 现在是独角兽帝国了——这个艾罗兰的传统盟友, 何况独角兽帝国的新女王还曾经率军侵入艾罗兰境内, 把他庇护的考德威尔领主活宰了;他对新帝国的这些骑士们能有什么和颜悦色才怪。
此时,芬丹身形一闪, 不着痕迹地挡在我身前一点, 把我的多半个身子遮住。为了保持良好的视线, 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后探头探脑。
芬丹直视着拉特格, 淡淡地说:“拉特格队长, 您与精灵们的信仰都不相同, 怎能苛求一位精灵族的女士接受您盲目的追求呢?”
拉特格闻言笑了笑, 满不在乎地反问:“那么,芬丹大人,您确信您和这位聪明勇敢的女士的信仰就完全相同了么?”
这句话兼带一点挑拨离间的功能,我后背上立时沿着脊椎机伶伶悚然冒了一层细汗。
芬丹果然沉下了脸,表情刻板,语气平平地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完了。我可熟悉芬丹这种表情和说话的方式,只要同时出现的话,就表示他心里已经很生气了。我虽然一直想要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和稀泥,免得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尴尬场面发生,可是拉特格挑衅得也太露骨,何况他的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到,进而怀疑起我的真面目,那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啧啧,我就知道花心男都靠不住!
正在我唉声叹气不知如何了局的时候,拉特格突然面容一整,视线绕过了芬丹挺拔的身躯,竟是直视着我的眼睛,轻声说道:“黛蕾尔,我很抱歉。”
我一愣。他向我道个什么歉啊?他又不欠我的!我莫名其妙地强笑了一笑,说道:“啊,这……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拉特格微微皱起了眉心,脸上原本吊儿郎当的神色里也多了一分愧疚与黯然。他注视着我,放轻了声音说道:“黛蕾尔,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后来才想明白,这一切都是拜娅拉恶毒的诡计,想要陷你于死地……你能够生还,我真的很高兴,真的,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倒是十分真诚,先前的戏谑却是完全不见了。我能够从他的叙述中听出他隐隐的自责,这才明白他原来是还为上次被拜娅拉当了传递“狮鹫之心”的信使兼帮凶而介意。可是我从来就没想过他有什么值得责怪的,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安德烈小王子,甚至对整个狮鹫帝国,他都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他又不是这个游戏的主英雄,能以一己之力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好了。
我笑眯眯地对他和蔼说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也被拜娅拉骗了,亏我还是她的前辈师姐呢!可见我也并不比你高明到哪里去……而且现在我已经把她宰了,这件事我们就痛痛快快地把它忘记吧。啊,呵呵。”
虽然我一直试图缓和这里的气氛,可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效果。芬丹和拉特格之间依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我甚是头痛,慌得简直想拿脑袋凿墙。
正在我完全没了办法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救命了。
来了一个侍卫,语焉不详地对拉特格说邓肯公爵有请,再问召见的缘由,却是一问三不知,只说邓肯公爵似乎正在偏厅与泽希尔大法师商议战后联盟的延续等问题,不知道谈了什么,福至心灵,突然就把这个守门的侍卫叫进去,让他来传拉特格。
于是,拉特格满腹狐疑地走了。临走前,他意味深长的眼神还在我发髻间停留了一阵子。
他走了,芬丹自然也没什么可以发火的了。他回过头来,一双蓝眸狠狠地横了我的头顶几眼,就离开舞池,走开了。
一场共舞草草收场,我十分无瘾。原本虽然也没想着要玩什么浪漫共舞的情调,可是闹成这样乌眼鸡似的,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可惜芬丹这个人一贯都没什么情调,EQ更是为零,以为现在是和平年代了就可以放松心情来点小浪漫了?简直白日做梦。我就结结实实地踢到了一次铁板,哼!
虽然他驱逐我的个把小桃花的意愿甚为坚定,可是这也不能每次都搞成外交纠纷啊——尤其是,他每次都表现得那么大义凛然,好像艾罗兰王国跟狮鹫帝国如果因而翻脸了他也完全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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