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郁拿棉签蘸了新打开的药膏,动作轻柔细致地涂在裴向雀的脸颊上,认真地问:“这里的伤口,就是那一拳打出来的吗?”
他的声音依旧如往常一般的温柔,表情却是冰冷的。因为涂药的缘故,裴向雀得侧着脸,并没有看到陆郁的脸色,傻乎乎地应了,解释道:“这一拳是那时候一不小心,没注意被他偷袭的。”他想了会当时的情景,甚至还有些自豪,慢慢地说:“后来我们就打起来了,他长得那么高,却没什么用,也没占到我的便宜。”
男孩子总是会为了自己能打架而自豪,即使是裴向雀这么温和柔软的性格,真遇到白天的那种情况,也不外乎如此。他从小母亲去世,亲生父亲和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加上又生着病,总被学校里的人恶意嘲笑甚至是欺辱,所以裴向雀并没有少和人打过架,技巧还颇为娴熟。
熊佼的那一拳打下来之后,裴向雀虽然眼前发黑,可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没有熊佼高,又是细胳膊细腿,没什么力气,正面打起来吃亏,便趁熊佼才挥完拳头松懈的时候扯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推,熊佼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熊佼一只手扶住桌子,叫嚷了起来,语气阴狠,“好啊,你一个哑巴,和安知州搅在一起,还敢和我动手,胆子倒是很大!”
可惜他撂下的狠话,裴向雀一个字也听不懂,自然也影响不到他。他的嘴唇抿得很紧,脸皮紧绷,在熊佼脚下不稳的时候,又上去踹了一脚。
这一脚彻底惹怒了这个在学校里横行半年的小霸王,他面色通红,伸手摸到书桌上的几本书就朝裴向雀扔了过来。
裴向雀躲开了,正打算往后退,熊佼大步向前,一把揪住他的手臂,裴向雀被扯得趔趄了几步,两个人撕扯了起来。
安知州从门口进来,裴向雀和熊佼正扭打成一团,周围的书桌倒了好几个,满地狼藉。他一愣,早晨还在纠结今天该怎么面对裴向雀,此时全都忘光了,至少现在不能让裴向雀在打架里头吃亏。
可还没等他走过去,门外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打架?不想上学了?”
那是大腹便便,按照中午的惯例巡视校园的教导主任。
两个人的动作在瞬间停了下来,看向了门外。
安知州只得停下原来的打算,他蹲在地上,装作收拾书本,其实迅速撕下了一张纸,写了一句,走过来时将纸团隐秘地塞到了裴向雀的掌心里,“不要说话,我来说。”
三个人跟着教导主任去了办公室。
教导主任的坐在椅子上,面色严肃,指着熊佼和裴向雀气势汹汹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在学校里打架,把教室弄得一团糟,还要不要学习了,要不要读书了?今天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把家长叫过来,领你们回家,别来上学了。”
老师的话语刚落,熊佼再没有在教室里打架的嚣张气焰,认怂得很快,陪着笑脸,先声夺人地颠倒黑白。他率先指责裴向雀绊倒了自己,两个人才打了起来,还无耻地向教导主任展示了自己脸上和胳膊上的伤口和淤青。
教导主任低着头嗤笑,显然并不怎么相信,但还是举杯喝了口茶,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就要这样轻描淡写地放过熊佼。然后,目光转了过来,瞧见笔直地站在一旁的裴向雀,对他还有几分印象,似乎是前段时间哪个青少年救助机构送过来的,心里便有了决断。
从开学以来,甚至从熊佼能上这个高中,都是因为提前备好了红包,他收了熊佼父母的许多钱,以往熊佼犯了事,都是由他掩饰过去的,这次也不例外。
既然熊佼不能犯错,那只有别人犯错了。
他咽下茶水,咳嗽了两声,拿出当一贯教训学生的姿态,冷声道:“这位同学,你是从哪里转学来的,可能是原来的学校太差,沾染上了打架斗殴的坏习惯,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学校,是不一样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大概是给裴向雀求情的机会,可惜裴向雀半个字也听不懂。办公室里的灯光明亮,裴向雀不能说话,注意力全在那位不知名老师满是油光的脸上,一言不发。
教导主任在这里待了许久,很少见到这么不识抬举的学生,张了张嘴,几乎要骂出来了。裴向雀甚至能感觉到可能有吐沫喷到了自己的脸上,看着站在一旁的安知州还是没有说话。
“老师,不是这样的。”
安知州皱着眉,终于打断了教导主任的话,他推翻了方才熊佼讲的,说自己刚刚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是熊佼自己不小心摔倒在了一边,迁怒在裴向雀身上,先动的手。他说的细节详实,一字一句似乎都是亲眼所见,没有半句假话。
他成绩一贯优异,教导主任也认识他,也不能不管不顾他说的话,只好又问一遍:“是这样的吗?”
熊佼不知不觉站在了安知州的身后,小声地说:“你敢说是,就等着吧。”
安知州咬了咬牙,似乎并不在意这句话,“是的,就是这样的。”
教导主任似乎也厌烦了无穷无尽地为熊佼干的事擦屁股,加上响起了上课铃声,他不耐烦地挥挥手,“那就这样吧,先放过你们俩一回,两个人都回去写份两千字的检查过来,下次再这样就叫家长过来领你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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