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岩将食指竖在唇前“嘘”了一声:“跟我来。”趁着夜色摸进了附近一间大宅的角楼。
作为一个小镇,东明渠的民宅都相对低矮,不过不少人家里都修了角楼。这种楼阁比普通厢房要高出不少,顶层视野开阔,有瞭望、放哨之用。可见烟云钵中的这个东明渠镇,时常还要防御外患,远不如现实中那般太平。
柳青岩选择这里,显然也是经过了细心的考量。因为池行跟着他爬到顶楼,从微掩的窗户看出去,恰好能望见下方杏春园后厢的部分景象。而为了楼中人的安全考虑,角楼上是安装了外置的假窗的,因此他们站在这里,外头的家伙们都发现不了这里藏了人。
前面说过,酒楼后面都有一大块空地,以安置车马,堆放杂物,杏春园也不例外。池行垂眼看去,只见先前计划截杀他的那几个人,正跪在后院的草堆里,似在交头接耳。
不过待他看得再仔细,饶是他随着隐流东征西讨、久经沙场,看清底下的情景也不由得瞳孔一缩:
草堆上躺着一人,正是先前取针打算戳瞎池行双眼、反被他施还己身的文弱男子。只不过现在这人悄无声息地仰天躺着,竟是咽气多时了,只有身躯不停地发抖。
而导致颤动的理由也很简单:他的肚腹部早被剖开来。
再看旁边那三人,哪里是交头接耳?分明是低头捧着同伴身上割下来的血肉,吃得正欢!
这小小的院落中,居然正发生同类相噬的惨剧。
一个时辰之前,这同伴还和他们并肩作战,也不过是被戳瞎了双目,结果一转眼就死在他们手里。看他们大口吞咽,仿佛手里捧着的是人间美味,只恨自己少生了一张嘴,又哪里有半点愧疚和不安。
池行毕竟曾是凡人,虽然知道许多妖怪也会吞噬同类,但亲眼目睹人类如此作为,依旧皱眉不已。身边的柳青岩却瞪大了眼,一丝不苟地看着,似是惟恐遗漏了细节。
池行也是聪明人,见到这几人囫囵吞啃的吃相,再联想自己在酒楼内见到的诸多异状,一下明白过来:“这座空城里,并没有食物。”
柳青岩看得目不转睛:“不错,这只是烟云钵当中的景象定格在恶灵被镇压当日,也就是二百年前。这里的一切本都不存在,没有食物,也没有你们修仙者和恶灵都需要的灵气,这才能慢慢将恶灵渡化作虚无。”他顿了一顿,“烟云钵是柳家祖先驱灵降魔的宝贝,本来就是用一种怪物的骨头炼成的。这种怪物擅施幻术,所以烟云钵具有变幻钵中世界的能力。”
此刻无须他再多说,池行也能推导出杏春园后院里的惨剧是怎么一回事的了:
这些凡人和他一样,不知道为何被吸入了这里来。可是钵中的世界虽然看起来一应俱全,却是截取了恶灵成擒那一天的东明渠为背景。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门楼牌坊、包括房屋梁舍……自然也包括了食物!
馒头铺里、杏春园里那许多热腾腾的食物,都是中看不中吃的东西,因为它们原本就是这幻景中的一部分,就算人类将它们吞下肚去,也不会有半分饱腹感!池行终于知道,先前杏春园后厨蒸屉上的包子为何一个不少了:这里的一切早被定格在二百年前的那一瞬间,无论怎样被破坏,也是会迅速复原的。
换句话说,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无,人类根本无法在这座虚假的城市里得到任何食物。
在这般绝境中,要怎样才能活下去?
答案实在简单到近乎残酷:
同类相残。
柳青岩低声道:“那个齐娘子是第三个进入钵中城的凡人,在她之前的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池行嗯了一声,并不感到意外。女性虽然柔弱,然而很奇怪的是,在许多绝境之中,她却又不一定是真正的弱者。
柳青岩轻轻拍了一下窗台:“我当时就坐在这里看着,那里面有个人是木匠,长得人高马大,很有两膀子力气,又是齐娘子十来年的邻居,结果第一个被杀死吃掉的就是他。”
池行点了点头:“看起来最强的,往往反而是弱者。”这话理解不易,然而设身处地为这帮人想一想,假设大家都陷入了同样的绝境,走投无路并且缺粮断水,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吃掉同伴以求得己身生存,那么他们当中看起来最强大的那个人,反而会首先成为群起攻之的目标,理由异常简单:
因为他最有能力攻击他人,所以其他凡人为了自保,必然先下手为强,这总比最后被人家吃掉要好。
在这种奇妙的格局中,最年富力强的人反而变成了受害者,最后居然只有这么几个老弱病残成功存活下来。
池行更是记起,方才他问过杏春园里几个凡人,其他人是不是都死于怪物之手,结果对方的反应耐人寻味。现在想来,对方自然在这问题上撒了谎。甚至他都能推导出来,这一女三男的外表太无害、太具有欺骗性,而人类又很容易将弱者与善良等同起来,从而放低警惕。因此除了被恶灵吃掉的倒霉蛋之外,恐怕其他进城的人都在懵懂不知的情况下,被他们给偷袭得手,然后分而食之。
柳青岩叹了口气:“就我所见到的,钵中城后来又进了几人,看样子与这几个食人者都认得,因为他们还互相打过了招呼。结果,没有一个能活下来,都变成他们腹中粮了。”
可是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没有解决:
没有水!
-----水云有话说----
继续求月票,只剩最后11小时+了,又到这种关键时刻了,求月票保榜保奖金^_^感谢大家,双手合什!
喜欢宁小闲御神录请大家收藏:(www.yszbook.com)宁小闲御神录阅书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