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山精野魅?”
“非也,它只是将自己伪装作这些怪物罢了。”女主人笑了,悠悠道,“你再去做一件事,就能抓出这幕后凶手了。”
乔得鲁当然精神大振:“请吩咐!”
“去城里几个菜场找一找,看最近有没有人大量购入血食。”
乔得鲁不解:“血食是指?”
“活鸡活鸭。”宁姑娘轻轻道,“饶平城多水,这里的鸭子应该养得又多又便宜罢?”
“是。”乔得鲁应了一声,心里却想,这申春堂构的主人连这等细微小事都清楚,与他印象中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很不一样呢。
十五这一晚全城没有宵禁,车行辘辘,不多时就到城内。乔得鲁跳下车,着紧办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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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亮,有个小贩就穿过了七拐八弯的巷道,停在一户民房外头,拍了拍门板。
他肩上挑着一副扁担,两头各挂着沉甸甸的大篓,里头关着六只毛发蓬松的白羽鸭。
饶平城外多水,农户们放养鸭子实在不费什么力气。这些杂食的家伙能够自己拣水草螺蛳和鱼虾吃,不用一个夏天就能长出满身肥膘。
门开了,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探头出来见到他,于是接过这两只鸭篓,随后掏钱付账。小贩道:“吴伯,今天晚上还要送么?”
吴伯点头:“不止。从今天起,中午也要送,仍然也要六只!”
有这固定的好买卖,小贩喜得直咧嘴:“你那烤鸭馆子生意看来当真不错。”
吴伯眯了眯眼:“托福,还成。”
将这小贩打发走之后,又过了两刻钟,吴伯才抓着两篓鸭子出了门。
他年纪大,力气却不小,提这篓子又穿过了两条热闹的长街,才走近一户两进两落的宅院,先左右看了看,随后掏出钥匙从后门进去了。
他对这里似是熟门熟路,先将鸭子放到禽栏里,才走近主屋,对书房的主人道:“先生,鸭子送到。我特地交代了那小农,今天起中午也要加送。”
他说话的对象一身青布长衫,点了点头:“办得很好,你先回去吧。最近城里风声太紧,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吴伯应了,想了想不放心,又道:“您一个人……成么?”
青衫人笑容中有两分无奈:“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说什么成不成?等到这阵子风声过去,我们就搬去别的县城住吧。”
吴伯走后,这青衫人又将手里的纸笺写完,这才走到禽栏里,提了一只鸭子出来。
他先将鸭子身体按住,又把它的长脖子扭到翅膀底下,令它动弹不得,这才取出刀片割了它的颈子。
白羽鸭的脑袋被压在翅膀底下,只发出两声低微的“嘎嘎”,颈中鲜血就喷涌而出,流到底下盛接的大瓮里。
这青衫人样貌厮文,一股书生气,杀起鸭子却熟练又从容,像是不知道动手多少次了,用的法子也是动静最小的。否则这鸭子高声鸣叫,不知道会吵着多少邻居。
很快,一只鸭子的血就放空了。青衫人又去抓了鸭子出来,依样施为,直到六只都放干净了血,这才抱起大瓮,艰难地走到地窖外头。
他正要去掀窖门,冷不防有个声音响了起来:“章师爷,没料到你还是个杀鸭子的好手!”
这青衫人满面皱纹,看着有些苍老了,颌下却留着三绺长须,正是城主府的章师爷。他闻声吓了一跳,手中大瓮一颤,险些摔在地上,这时循声扭头看去,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怒道:“乔得鲁,你这是特地跑宅子里来吓唬我?”
不知何时起,乔得鲁就站在他背后了,身边还有两名女子。章师爷见到她们面貌,吃了一惊,结结巴巴道:“宁,宁仙子!”
宁姑娘点了点头:“你说话总是比乔班头客气许多呢。”
章师爷这时惊吓劲儿过去了,赶紧把瓮放到一边,拿衣襟下摆擦了擦手:“仙人驾临,章老儿这儿蓬壁生辉。来来,几位屋里坐罢!”
宁姑娘微笑道:“章师爷不先将正事儿办了么?我看有人已经嗷嗷待哺了呢。”
章师爷奇道:“仙子说的什么,怎地我听不懂?”回首看了看装满了鸭血的大瓮,一下恍然,“您说这个啊!我嗜吃鲜鸭血,饶平城却没人做卖,我只得自己动手。仙子不知,这东西最怕热气,要放到窖里避温才好,否则坏得很快。”
宁姑娘笑吟吟地:“章师爷家的鸭血做法尤其与众不同,竟是连盐巴也不放,这么热气腾腾地就要藏窖了么?这样秋老虎的天气里,怕是半天就坏了。”
她这话说出来,场中两个大男人同时望她一眼,都觉惊奇。新鲜的鸭血要做得如同水灵灵的嫩豆腐一般,放盐巴是必不可少的一步,但这法儿多半只有平头百姓知道,富家子只晓得取来就吃,哪里管它是怎么做出来的。这么接地气的仙人,他们还真是头一次见。
章师爷也知道这样瞒不过去了,咳了一声:“我原要等放了窖再取盐来也不迟。”
乔得鲁抱臂在胸前:“你先放吧,我们在这等着。”
章师爷:“这样多怠慢两位客人……”他话未说完,乔得鲁已经忍不住沉下了脸:“章富炎,其实你将那怪物藏在地窖里了吧?我自认平时对你恭敬,逢年过节还要提鸡鱼作礼,你何必要将兄弟往死路上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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