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并不指望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让柳如烟迷途知返。实际上, 在知道柳如烟的身世,以及她和谢珺的关系后,她非常明白,过去的十几年里, 谢珺是这个女人的精神和生活最重要的支柱,她感激他,依赖他, 或者还崇拜他。
何况, 谢珺做得那些恶事,连谢煊都是最近才知道, 一直在风尘中打滚的柳如烟,又如何清楚?再退一步说, 即使清楚,谢家的人和她也并无关系, 她甚至可以找到一百种为谢珺开脱的理由。
但采薇之所以和她开诚布公说这些,也恰恰是因为她的出身。那样的书香之家女儿, 不管经历过怎样的风雨波折,心底应该多少还保留着是非和善恶之心。不然她脸上就不该有化不掉的忧愁。
而她也明白,谢珺那样精明的人,既然让人拦下她。把她直接软禁在谢公馆,说明他已经知道了一切,知道她和谢煊先前不过是做戏罢了。谢煊一直不想把她牵扯进谢家的纷争, 但既然在一条船上, 她也就不可能独自上岸。如今她只能祈求, 不要把江家牵扯进来。至于谢珺到底想对她做什么,或者要她去做什么,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傍晚的时候,谢珺回到了公馆。
晚餐饭桌上只有三个人,别说是对比江家,就是先前的谢家,也实在是太冷清了。谢珺恍然不觉,端起饭碗,笑道朝两个女人道:“都愣着做什么,吃吧!”
柳如烟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眼身旁的采薇,默默地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采薇自然没打算跟自己过不去,她拿起筷子伸手夹了一块小排骨,怅然般叹了口气道:“还记得刚刚来谢家吃的第一顿饭,真是热闹极了。有司令和三个姨太太,有大嫂和眉眉,莹莹玉嫣,还有二哥和季明你们两兄弟。哪知才短短一年多,就已经物是人非。”
被自己提到的人,在脑海中一一闪过,不说还好,一说不免心底发寒。这里面差不多一半的人已经不在人世,而且都是横死在谢珺之手。
这个认知让她几乎是下意识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对上的却是一张带着微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般的温和俊脸。
谢珺朝她笑了笑,叹道:“是啊!世事无常,如今这世道谁也说不准。你们以后也要更加当心才是。”
采薇看着他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只觉得可怕得很,一时如鲠在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倒是柳如烟接话道:“二爷您在外面奔波,自己也要当心点。”
谢珺点头:“我会的。”说罢,又神色莫测地看了看采薇,继续平静地吃饭。
虽说是不能跟身体过不去,但采薇也着实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一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谢珺抬头问:“吃饱了。”
“嗯。”
谢珺道:“看来今晚的菜不是很合胃口,明天我让陈叔去买点你爱吃的菜。”
采薇哂笑了笑,没说话。
就在这时,陈管家从外面走到了餐厅,朝谢珺道:“二少,江先生来了。”
“哦?是吗?”谢珺看向采薇,慢条斯理道,“弟妹,为了省去麻烦,您看是不是先回避一下?”
江鹤年这时候上门显然是按着她早上的吩咐来的,若是知道自己被谢珺软禁,恐怕会做出一些冲动的行为,到时候只怕不好控制局面,采薇思忖片刻,便上了楼。
谢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不紧不慢放下碗筷,擦擦嘴,朝柳如烟示意了一下,来到了客厅。
江鹤年一脸匆忙焦灼的模样,一进门就道:“二少,您在就好。”
“怎么了?江先生。”谢珺示意佣人上茶,招呼江鹤年在沙发坐下。
江鹤年道:“要不是事情严重,我也不好上门叨扰你。”
“江先生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
江鹤年道:“我家采薇今日不见了,我派人到处去寻,也没寻到人。”
“是吗?”谢珺拿起佣人端上来的茶,轻轻呷了口,“她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吗?”
“找过了。”
谢珺沉默片刻:“那恐怕她是去南京了?”
“南京?”
谢珺道:“我三弟如今可能在南京,她去南京找他不是没可能。”
“谢煊那混账东西有什么好找的?”
谢珺笑说:“可能是找他问个清楚,毕竟两人还是夫妻关系,说清楚了才好离婚,不是么?”
“你这样讲,也有几分道理。就是她一个人去南京,也不跟家里人商量,胆子也忒大了些。”
谢珺笑道:“江家五小姐胆子大,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吧?您别担心,我回头打听一下,再告诉您确切的消息。”
江鹤年忙不迭点头,又愤愤道:“以前还是挺懂事的,都是被谢煊这个混账东西给带坏的。等她回来,这婚就必须得离。”
谢珺叹了口气:“怪只怪我三弟走错了路,江先生不用担心,采薇和我三弟离婚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二少有心了。”
谢珺笑说:“不管采薇和季明到底如何?我希望谢家和江家关系还是跟之前一样。”
江鹤年陪着笑脸道:“有二少在,那是自然。”说罢站起身拱拱手,“那我就先告辞了,得赶紧回去跟家里人说说,免得他们担心。”
谢珺起身,恭恭敬敬送他到门口:“江先生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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