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化城的大火足足烧了两天两夜。
城中全都是木质建筑,这样的火势,根本无法扑灭。
原本作为守城之用的马料和粮草,现如今已烧成了灰烬。
到了第三日,突然天降大雨,大火才被熄灭。
陈瀛看着雨水滴落在手背上,甚是疑惑。
“殿下,这里的雨怎么是黑色的?”
朱祁钰闻言,起身来到帐外,看着地上积起的黑色雨水,也是大为震撼。
原因很简单,就是大火燃起的粉尘混入到了雨水当中。
可问题是,能把雨水染黑,这场火的恐怖程度,可想而知。
雨过天晴,云开见日。
黑色的粉尘顺着雨水回到大地,空气中焦臭的气味也消失不见,似乎这场火压根就没有发生过。
朱祁钰深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随即下令:“开始吧!”
陈瀛立刻传令:“工兵营留守阵地,其他人换枪,子弹上膛,进城!”
此时的清化城,已沦为了人间地狱。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地上全是一滩一滩黑水,死尸遍地,苍蝇满天飞……
清化城乃安南国都,本来有十几万人,加上各地调集来的兵马,总共有二十万。
这一场大战,死伤者数以万计,最要命的则是后续的大火,由于城门全部紧闭,大家根本没地方逃命,绝大多数人,要么被大火烧死,要么因为吸入了过多的浓烟,窒息而死。
活下来的人,也大多有不同程度的烧伤。
虽然雨过天晴,空气已经过滤,还是有很多人拼命地咳嗽着,却是因为烟尘吸入过多,伤了肺腑。
南城门连带着一大片城墙全部倒塌,神机营留下部分人看守阵地,其余人分成十余个小队,先接手城防,然后分批次入城。
“明军进城了!”
“明军进城了!”
侥幸活下来的安南人得知明军进城的消息,立刻从街上仓惶逃离,找个犄角旮旯躲起来。
神机营一路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分兵控制了各个街道主要出入口,很快便来到皇宫。
皇帝黎思诚父子早已逃之夭夭,皇宫里的宦官宫女也四散逃离。
城里有些没来得及逃命的大臣,或者是守着家财不愿意逃离的,听说明军进城,干脆写好降表,跑到宫外,排队跪着。
安南人受汉文化影响深远,特别是朝廷大臣,大多读过孔孟,在这里,也讲究君臣之礼。
可是,到了此时,还管什么君君臣臣,只要能活命,谁来当君,咱就是谁的臣!
为首的是礼部尚书潘鹏,此人不但率先跪下请降,还赤裸了上身,背上荆条。
其余人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心生嫉妒。
礼部尚书就是不一样,大家都是投降,人家还知道来个负荆请罪,你说气不气!
做官的时候就够卷了,现在投降,卷的反倒更厉害了……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陈瀛带人去看,却见一名武将打扮的人,带着十几名兵丁走过来,便上前拦住。
“站住!”
领头的武将赶忙跪下行礼,用生硬的汉话说道:“我是兵部侍郎范景隆,求见天朝的大将军!”
如此笼统的称呼,倒也怪不得安南人做事粗糙。
自从明军占城登陆,一路长驱直入,到现在为止,仅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安南这边甚至不知道带兵的是谁……
反正称呼一声大将军,理应不会有错。
陈瀛又问道:“你有什么事?”
范景隆挥了挥手,后面的人押着一人上前。
“启禀大将军,这人乃是安南皇室,黎思诚之弟,恭王黎克昌,特擒来献于大将军!”
闻听此言,跪在一旁的几位文臣不由得脸色发青。
看看人家,同样是投降,自己举着一份降表,虽然已经绞尽脑汁,尽可能写得漂亮,可人家却抓了个王爷来,显得多么地有诚意!
礼部尚书潘鹏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荆条,心中暗暗叹息,本以为自己棋高一筹,却没想到,人上有人,卷外有卷啊……
陈瀛上前打量,只见此人披头散发,狼狈至极,哪里还有王爷的样子。
范景隆还在一旁介绍着,说这个恭王躲进了一处干枯的井里,才侥幸求生,今天将他自井中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在瑟瑟发抖。
可想而知,那宛如梦魇一般的恐怖,仍盘绕在他的心头。
安南人其实并非都是软蛋,甚至他们历来有尚武的传统,性子较为勇武。
可是,任何勇武之人,遇到碾压式的火力,两军交战,还没到阵前,自己就被炸的渣都不剩,固若金汤的清化城,在人家火炮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勇武,就变得可笑起来。
恭王黎克昌就是如此,别看此人看着像个鹌鹑似的,其身份却不容小觑,乃是负责清化城兵力的城防守备!
类似于大明京师的英国公、南京的魏国公,负责京都的城防,手中权力自然不小。
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个懦夫。
若当夜明军真的杀入了城中,他还会带头上阵,想尽办法与明军周旋到底。
可是,亲身经历了万炮齐发之后,他毅然选择躲进枯井中,像一只鹌鹑一样,蜷缩在阴暗的角落,最后一丁点的勇气,也随着大火化为灰烬。
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支明军是天兵下凡,是无法战胜的!
那些大炮更非凡人之物,他们可以将一切坚城化为乌有,可以让十万精锐,转瞬之间杀伤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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