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安话音未落,一辆非常低调的车子停在他们不远的路边,下来两个男子,一上前先出示证件:“陆大师您好,是白木先生让我们来接您的。”
“嗯。”陆子安从善如流地坐进车里,果然与它低调的外表不同,里面的布置极为舒适,显然是改装过的。
直到坐到车上,看到后面不动声色跟上来的两辆车,沈曼歌都有点回不过神来:“呃,还真的是呀。”
那就是华夏安排的人员吧……不知道刚才那个熊孩子在不在上边。
沈曼歌手搭在窗沿,看着后面始终跟着相同距离的两台车,心情有些微妙。
这种说是跟踪吧,又谈不上,毕竟如果不是陆子安挑明,她都不会察觉……
但是讲真,安全感爆棚。
大概是白木由贵吩咐过,车子开得还是比较快的。
从上车到停在舟川大师工作室门口,总共才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陆子安他们没有提东西,直接在司机的带领下走了进去。
非常典型的傀式庭院,穿过这茶庭,就能看到关着门的茶室。
让沈曼歌感到奇怪的是,这庭院里竟然没有水。
听了她的疑问,陆子安嗯了一声:“这是枯山水。”
所谓枯山水,就是没有实际的水,而以白砂代替。
在铺平的白砂上,再布置假山奇石。
在方寸之间造出云海翻涌,仞崖千尺的景色。
白砂再根据布景画出纹路,当这些纹路画好之后,就不能再有人进入了,以免破坏意境。
看似无水,却处处是水。
虽然布置极简,但是抛去了外在的繁杂装饰,反而有直指人心的禅意。
看来这位舟川先生,极富禅意啊。
“先生。”行至一半,有穿着和服的女子悄无声息地走出来,将他们请到手水鉢前。
进入茶室里必须要洗手,所以手水鉢是必经之地。
手水鉢另有一个别称,叫蹲踞,是因为它是需要蹲着洗手的。
入乡随俗,陆子安蹲下来洗手的时候,沈曼歌安静地等着,目光却不经意看到了旁边的一处装置。
“这是什么?”她饶有兴致地看了两眼,盯着旁边竖的小牌子喃喃道:“水琴窟?”
她只认识汉字,中间的傀文直接跳过,竟然也不影响阅读。
引他们进来的女子微笑着点头,说了一长串的傀文。
很好,她一个字都没听懂。
陆子安起了身,擦干净手,示意她去洗:“这是水琴窟,是用来听水声的,同时也可以给手水鉢排水。”
听水声?沈曼歌一边半蹲着洗手,一边惊奇地看着那处装置。
正对着水门石,下边铺了好些石头,旁边还特意放了比较高一点的石头做围挡,却是为了听水声?
“别看着它简单,其实傀人在做这种水琴窟的时候,还挺费心思的。”陆子安四周看了看,大概地比了一下:“这下面大概挖了一个和水手鉢差不多大,但是比它深了好几倍的坑,为了听到滴水声,他们还会考究空洞的形状是吊钟形、还是铜壶形抑或龛灯形,水深多少最合适,洞的材质哪种回响最清晰,做之前都是要严格思考的。”
看着沈曼歌一脸不可思议,他笑了笑:“甚至,傀国有大学教授的课题就是研究这个的,还颇受追捧。”
这可是表达自己雅量非凡的利器啊!
“不是,这个装置,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陆子安想了想:“唔,他们认为,水声极有禅意,这个课题,也是针对如何让这水琴窟的声音听起来更富禅意而设立的。”
又是禅。
沈曼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这位舟川先生,好像非常喜欢禅意……”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茶室前,她便不再说话了。
女子上前轻叩三下门,不一会,一个小书僮探出脑袋。
两人对话一番,女子微微侧身:“请。”
司机两人没跟进来,陆子安和沈曼歌在门口脱了鞋,换上白色的袜子,跟随入内。
其实这已经是极简的程序了,陆子安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他身份特殊,入茶室喝茶,以傀人的习性,是需要先行跪礼的。
他们不仅对茶室下跪,而且要跪壁龛上的字画,再跪壁龛上的花卉,再向茶具行跪礼。
这些程序走下来,才算是完成了傀国茶道中的“敬”字。
他思忖间,已经走到了茶室里面的房间,屋子里一片寂静,听到他们轻微的脚步声,众人回过头来。
果然是这群小狼崽子,看到他来,眼睛一个个都在冒绿光。
看着他们眼里显而易见的激动,陆子安知道,他们怕是得了好处。
“陆大师……”白木由贵脚步轻而快地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颇有些不好意思:“他们……”
他以为他们打起来了,所以才火急火燎地把陆子安叫过来。
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和平……
陆子安并不在意,朝他摆摆手,缓步走上前去。
桌前的两人并未察觉到他的到来,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
舟川大师年近六十,却红光满面,并不显得老。
此时他正拿着图形刻印的錾子一下一下地在金块上进行錾制,右手的锤子每一次击打都非常谨慎,神情无比认真。
他鼻尖微微浸出的汗水,映衬着他指下的金光,带来一种无形的精神力量,让人最直观地感受到他的用心。
雕金在华夏古代被称为贵金属细工工艺,传统金工技法以铸、锻、雕等各为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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