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玉筝,于邱先生来说,也是第一次见到。
金色轻缠在玉筝里,细若游丝。
“这是以云纹做成的底色,为了稳固,我加入了一些榫卯结构,只要不摔不砸,不会有问题。”陆子安指尖停在筝柱上,认真地解说道:“这是翡翠,硬度比和田玉高。”
筝柱为筝上的弦柱,每弦一柱﹐可移动以调定声音。
二十一根碧色翡翠筝柱,衬着温润通透的和田玉做成的筝盒与面板,仿佛夏夜里一张张微微晃动的荷叶。
虽然整体没有多余的花纹,看上去古雅朴实,但是整体的观感还是非常好的。
邱先生忍不住轻轻抚摸着,满目赞叹:“真美……”
这可是玉筝啊……
陆子安微微一笑:“等我安上弦,这架琴就差不多完成了。”
跟着他去取材料的应轩有些不解,疑惑地道:“师父,这不是做的玉筝吗,你为什么说是琴呀。”
“真正练古筝的人,说的都是一架琴,一台琴,一般不用古筝这两个字。”陆子安打开多宝柜,取出钢丝弦:“所以没关系,懂的人自然懂。”
“哦……”应轩点了点头。
因为钢丝弦是现成的,所以装起来也很快。
应轩特地给拍了一个特写:“好看吧?”
真正的一弦一柱,钢丝弦衬着底下的白玉,绷紧,顿时有了一种古雅素净的美,那种美艳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我真的怀疑这样子弹奏玉不会碎吗?】
【对啊,和琴不一样,筝可是会很用力的。】
【一看就知道你们俩没看过那曲《酒狂》,我觉得管大师的表现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对!我相信绝对不会碎,陆大师出品,必属精品!】
应轩连忙解释道:“关于这个碎的问题,师父也有说过,如果不常更换弹奏者的话,玉会裂但是不易碎,如果经常更换,玉乐器是有使用寿命的。”
玉乐器的寿命是有限的,弹一次,少一次。
一旁的邱先生正色道:“陆大师您放心,我绝对不外借。”
【哈哈,可以发个朋友圈:筝与老婆,恕不外借。】
【你够=-=】
嘻嘻哈哈中,陆子安已经将钢弦安装完毕。
他拿着小刷子慢慢将玉屑刷掉,再拿磨砂纸最后进行了一次打磨和修整。
然后才站起身来:“好了。”
邱先生猛然绷紧了身体,目光死死地胶着在玉筝上:“就,就好了?”
他以为会要好几个月……
心神不稳之下,他一不留神就直接说了出来。
陆子安不禁笑了:“那我们的乐团遥遥无期了。”
一架筝就要几个月,后面还有箜篌呢?
对哦,邱先生点点头。
见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筝上,陆子安便洗干净手,顺便看看直播。
【我见过一种五色的弦,还蛮好看的,为什么陆大师你不用那种啊?】
陆子安笑了笑:“五色弦是初学者用来学转调的,邱先生技艺精湛,不需要这种基础性的东西。”
而且易断,华而不实。
【啊……刚买的五色弦筝,我要不要去退……】
【同买了,求邱先生弹一曲呀,专门来学习的呢!】
“也不用退啊,五色弦用来附和风雅还是不错的。”陆子安端起茶杯,斟酌着道:“比如汝不闻秦筝声最苦,五色缠弦十三柱。又如十指纤纤玉简红,雁行轻遏翠弦中。”
应轩眼睛亮晶晶:“我感觉应该选个漂亮的妹子,穿着白色的古装,长发委地,然后在月夜弹奏,那种感觉一定很棒……”
“嗯,也有。”陆子安喝完水,放下茶杯:“紫袖红弦明月中,自弹自感暗低容,差不多就是这意境。”
【感觉陆大师好有才华,引经据曲信手掂来……】
邱先生有些好笑:“也不一定弹筝的就都得是女子啊,陆大师,这筝现在能弹吗?”
“当然可以。”陆子安也来了兴致,拉开窗帘看了一眼:“今晚月色很好呢,要不要去楼顶?”
“好啊!”邱先生欢喜地站起身来:“刚好我带了指甲。”
带了……指甲?
应轩傻眼了,嘀咕道:“指甲不都是带在手上的吗……”
但是等到了楼顶,邱先生取出指甲盒后,他就明白自己孤陋寡闻了。
邱先生说的指甲,和他说的指甲,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安置好直播设备后,陆子安在石椅上坐了下来。
这楼顶是主办方搭建的一处休息间,布置非常简单。
一套石桌椅,两三张藤椅和一架秋千,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但是很适合乘凉。
邱先生与应轩把玉筝抬上来,在石桌上安放好,然后便开始净手焚香。
“师父,他们怎么都喜欢搞这套……”应轩有些不明白。
管大师就算了,毕竟当时人多,但现在就这几个人……
“这叫仪式感。”陆子安微微一笑,倒也不多说:“以后你就明白了。”
等以后年纪大了些,刻东西都有些吃力了,便会越来越珍惜每一次的动刀机会。
别说净手焚香,许多老艺术家在年长时再拿起自己的老本事,恨不能沐浴后再来做。
这是一种信仰,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人如水,需要慢慢沉淀,由静入定。
一片寂静中,邱大师手指轻轻落于筝面。
风乍起,吹皱一池涟漪。
这是一段奇异诡怪的引子,抒情、悠扬,不过是短短的一段曲调,就仿佛让人的想象插上了翅膀,飞向了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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