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一眼,立即就知道对方要说的是什么,王承恩暗自点头,心道该来的还是躲不掉,便招手示意让百户王安离开。
王安倒也懂事,再三询问确认无误之后,才是应声离开。
“李掌使,现在可就你我俩人儿了,有什么话,就开门见山的说吧。”王承恩给自己倒了杯茶,自顾自说道。
“关于巩驸马的事儿,想必王督主也已经知道了吧?”李若链先是试探性的询问,待见到王承恩点头后又是笑笑道:“我就说呢,东厂番子遍布天下,消息自然是会比我锦衣卫要流通。”
李若链面上正常,实则心中却已经是有些震惊。
怪不得陛下要设内厂和西厂来分东厂的权,这还不够,紧接着又不断提升锦衣卫的权利和地位,想让自己锦衣卫来监督和制衡东厂。
这登莱是锦衣卫的地儿,千户高文彩就在那头干的风生水起,而且周围还要有几个千户所,按理来说,这消息在锦衣卫的地头上,该先传到北镇抚司才是。
可是不然,镇抚司这边得到的消息还是比东厂完了一天。
这一天的功夫,放在一般人身上可还看不出什么来,可眼下是给了王承恩这个老油条,谁知道他已经安排下去什么了。
“李掌使说笑了,这东厂朝廷裁了十几年,如今也是大不如前了,巩驸马的消息老朽这里是提前一日收到的,没敢做甚么安排,这不一直等着李掌使呢。”王承恩也不托大,笑呵呵的说着,就好像听不出李若链口中的讽刺意味。
李若链呵呵一笑,摇摇头,也倒是对这个老滑头无话可说,当下又道:
“巩驸马这几十年来,可就出过一趟京师,一直都是兢兢业业,想必你东厂那边的卷宗也是查不出其它甚么有违礼法之事吧?”
“况且,那次也只是家国安危之际奉了皇命外出办事,仅是在武定等几个小地方停留几日不到,就连济宁都没去,又如何会粘上私盐这种要命的买卖?”
说着,李若链面色沉了下去,冷哼道:“据登莱千户所上报,那姓张的登莱巡检司巡检知法犯法,想必定是此人听闻我锦衣卫在登莱重开千户所,怕受到严惩,才是恶意拉驸马下水!”
听到这话,王承恩一下子就明白李若链来找自己的意思了,看来这是怕东厂直接上报给皇帝,想给巩永固求情取个折中的法子,让他不至于失了性命。
要么说和老油条说话就是轻松,你才说了几句,对方就已经猜透你心底在想些什么了。
“李掌使不必心急,这事儿啊,东厂这边也在犯愁呢,没有李掌使的意思,老朽也是不敢直接上奏给陛下,还要细细思量才行。”
王承恩觉得没必要和李若链交恶,更何况巩永固这个人的确罪不至死,此人甚至算得上是最老实的驸马,最近东厂可是打听到,就连张煌言都背着公主偷偷摸摸去了几趟勾栏。
毕竟,这大明朝管束驸马可以称得上是极严,虽然去年由于国难,崇祯皇帝整改了驸马不得任实职的祖制,但实际上,其余的规矩并未变动许多。
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但张煌言可是大明的正三品驸马都尉,就算朝廷没有明说你不能纳妾,公主就在旁边看着,你敢纳妾吗?
自然是不敢,老是和一个人行夫妻之事,最开始张煌言可能会觉得高攀到皇家,甚至心里会暗爽,但事到如今,已经是老菜黄瓜一般的情况了,根本不剩什么激情。
再者说来,张煌言这个人对自己本身要求也是极严,别的驸马整日在府内好吃懒做,他倒不同,读书作对、闻鸡起舞,那是一样都没落下。
不过他也是正常的男人,夫妻房事没有激情,心里痒痒却又不敢和公主说,怕她伤心,那怎么办呢,只好去勾栏尝尝荤腥。
巩永固这个人可以称得上是大明朝历代驸马的典范,历史上的崇祯皇帝说他不能养私兵,这厮竟然真的一个都没养。
甚至历史上顺贼打进城的时候,崇祯皇帝与他说,都到了这个时候,就不用藏着掖着了,率领你的私兵带着公主和太子去南都吧。
然而巩永固不是藏着掖着,手底下除了伺候起居的家仆以外,那是连一个带刀的侍卫都没有,就连东厂这种刨根问底栏目组的,去查巩永固的卷宗,无论怎么查,除了私盐之事以外竟也是毫厘没有。
当时,就连东厂的番子们都是惊奇,这他娘的不就是活圣人吗?
这厮几十年来,没有利用驸马的身份干过一点坏事,甚至一句有关朝政和局势的话都没说过,公主去世之前老老实实,如今去世这么久了,那也是一直对大明朝忠心耿耿,再挑不出甚么其它的毛病来,就连勾栏都没去过一次。
事实上,王承恩在心底也是佩服巩永固,不想为难这么一个道德模范,所以直接给李若链吃了颗定心丸。
李若链点点头,面上的急色有些缓和,这王承恩是信王府的老人了,根本不至于拿这个话来蒙骗自己,转念一想,若此事东厂配合,倒可能有所转机。
“高文彩在登莱重建千户所的时候,招了不少本地的老人,据这些人所说,巡检这个位子可是日赚斗金的法宝,这姓张的不过是个小小巡检,可他仅在胶州一带便有两座盐场,数百盐丁,各地城内都有巡检司的分衙,就连地方上的知州和守备都是与其交好,想必家财也是万贯了。”
看来李若链还是做过功夫的,王承恩竟也没注意到这个巡检的小位子能冷不丁冒出这么大油水来,他不禁在想,若是这笔油水入了国库,改也是个不菲的进账。
忽然想到什么,王承恩冷笑道:
“看来这山东要普查的不光是存粮和农亩,这盐田、盐场的开销和进账也要查个清楚,这小小巡检油水再多,上头无人撑腰,定也是不敢这么去做。”
闻言,李若链显得有些激动,起身恨声道:
“督公此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我已经命人查过,从这姓张的巡检开始,下到盐科大使,上到登莱的监察御史,无论是不是盐道这条线上的,但凡是登莱两地的官员,基本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要处理,就要将盐道这条线全部处理掉。李掌使,你想洗脱驸马的罪名,本督也想,可此时单靠一个巡检是根本不够的,你我需得揪出一条大鱼。”
说着,王承恩微笑道:“这条大鱼最好还是盐道上的老泥鳅,这样一来,朝廷便能顺手收回盐道,国库多了项进账,一举多得。”
“督公说的不错,可此人又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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