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这次循着声音所指的暗处却没有人,而是在他身体另一侧的暗处突然再次响起那道飘忽不定的粗豪声:“在找你爷爷么!”
从黑暗中突然跳出一员身材粗壮的武将,他猛地弹跳,一刀将刘勋从马上劈落下来。
刘勋的肩膀被劈开,但他的甲胄却保了他最后一口气,他倒在地上,下半身浸在冰冷的湖水里,寒冷刺骨的湖水让他的思绪在最后一刻保持了清醒。他看着那员大汉像熊一样走过来,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发问道:“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孙策不肯与他一同反正,明明他二人联手,能让淮南战事更轻易更快捷的结束,可为什么孙策要算计他?非要将他置之死地不可?
这员大汉虽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他作为随孙策下江东的旧部,也多少明白刘勋与孙策二人早年间的恩怨:“庐江太守?你以为这个位置是你应得的么?”
刘勋死前终于明白了,当年袁术为了消磨孙策的锐气、败坏对方声名,怂恿他去攻打庐江,并许下重诺,要将庐江太守授予这个年仅二十出头的青年。可最后孙策出生入死,冒着得罪前庐江太守陆康等士人、以及损兵折将的风险好不容易拿下庐江,可袁术又突然食言而肥,将到手的庐江转头就给了更亲近信任的刘勋。
他们两人之间虽然没有太多交集,但这梁子却是在不经意间就结下来了。
刘勋没有想到孙策就将这件事记恨那么久,对方以豪义慷慨闻名江淮,怎么淮南之战的要紧关头,作这等气狭的事呢?
这是刘勋在面前的刀光落下来之前最后的一个疑惑。
“潘都伯,都已收拾好了!”
这员大汉正低下身将刘勋的头割下,用着粗豪的嗓子得意道:“我说什么来着?别看我等只有一百人,只要声势足够,这群惊弓之鸟,吓都能把他们吓死!”
此人正是潘璋,出身微贱但胸有大志,虽然只是一介百夫长,但眼光独到,甚有胆魄。在孙策麾下诸军畏惧黑夜不敢追击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不肯听命回营,带人脱离队伍对刘勋穷追不舍。如今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果然斩杀了刘勋,夺得了头等大功,可潘璋仍不满足,对人下令道:“快去打火照照,看有没有遗落什么财物,咱们追来的急,他营中有什么财物全都给别人抢走了,这回可要都赚回来!。”
“喏!”
潘璋在湖边搜刮一阵后,立即休整一夜,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赶回阜陵,正好遇上准备动身开拔的孙策。孙策本以为他们是昨日混乱当中的逃兵,没想到竟是孤军追讨刘勋,斩获归来的勇士。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样智勇双全的人物,当即对潘璋大肆赞扬,命他为别部司马,调入自己帐下听用。
在消灭掉此间最大的势力以后,孙策不敢再做停留,当即在吕范的建议下北上赶往合肥:“甘宁、黄祖等军已进兵居巢、舒县,不日将北上六安、蓼县,庐江已是彼等囊中之物,将军何故引兵合流,委居下首?”
孙策明白吕范的意思,眼下最要紧的是寿春,反正归顺的大功他已经独享,只要将庐江让给甘宁,再图九江,这军功不说第一、第二,他孙策好歹也有了立身的资本。
“伯符于今用计攻杀刘勋,日后曹操若是知晓内中详情……伯符可得万分小心了。”吕范在马上提醒道。
“曹操多的是故友,既分了敌我,我为何杀不得?再者说,袁绍、张邈、陈宫都是他的故友,他又饶过谁?”孙策嗤之以鼻,他与吕范其实都明白,刘勋并不是因为早年得罪过孙策才被谋算致死,而是出于另外更重要的因由:“此事公瑾在信中已有计较,今后少不得要与彼等撕扯不休,如今淮南正处大战,还讲什么和气?”
于是孙策也不用下级的身份向甘宁等军通报事宜,仅仅只是将刘旭授首的消息传了过去,便与甘宁等兵马默契的分道扬镳,各自北上。至于甘宁抵达六安后得知蓼县等沿淮之地早已被徐晃各个击破,自己除了得到刘勋囤积在皖县的军实并没有得到实际的战功,不知会不会气恼不已。
在建安三年十一月初,孙策前锋终于顺利拿下合肥,此城是寿春南部最后的重镇,有不少袁术麾下将领在暂时击退徐晃后,将家小从寿春转运南下,安置于合肥城中,他们本以为这样可以逃过寿春的战火,没想到后方却被孙策一举拿下。
攻破合肥城的当日,孙策忽然记起一事,连忙拉过吕范,在他身边耳语道:“据闻城中多有袁军家小,你且速去打听,不得使彼等受惊。尤其是将军桥蕤的家属,我昔日托身袁术麾下时,桥公于我多有恩遇,此恩不得不报。”
“喔?”吕范记得这个事,当时不单是桥蕤,就连袁术麾下大将张勋都敬服孙策,将他当子侄看待。而说起家眷,吕范又提醒道:“听说桥公家有二女,皆倾国之色,弹唱歌舞、吟诗品赋,无所不通。伯符至今未娶,既是故人之女,何不结两家恩好?”
孙策犹豫了一下,迟疑道:“这恐怕不妥,世人岂不要说我乘人之危?”
“他们那里懂得伯符恩连义结之心?”吕范为自己这随口说出的主意越想越满意,往深处想去,这不单单是一个收纳美人的小事。他一边摆手吩咐人带领兵马保护袁术部将家眷,一边谆谆说道:“伯符莫非忘了周郎之言?此战反正已是大功,再得庐江、九江等二郡尺寸之地不可谓之功,渡江进军后,当以安集人心为要。如今袁术败亡在即,麾下人心惶惶不安,就连刘勋都有了归顺之意,何况是他人?此时袁术部将家眷泰半皆在城中,正是伯符安抚人心,收集残部的大好时机。”
周瑜计虑长远,在劝降孙策之后还写过一封信来,信中只让他做两件事,一是设法杀刘勋,不让其有投降反正、与孙策争风头的机会;二是凭靠自己曾在袁术麾下的任事的经历与关系,迅速接管袁术死后遗留的政治遗产。这两件事都是最重要的,以至于孙策必须要放弃攻打寿春城以及俘获袁术的机会,将其让给徐晃。
孙策本已意动,在亲眼见到桥式二女的盖世姿色之后,更是惊叹不绝:“想不到桥公家中竟有此绝色!实在妙极,正好是姐妹二人,公瑾又与我视若手足,我与其各得其一,不失为一段佳话!”
吕范就在当场,觉得有些不妥,但又觉得周瑜以后眼见要飞黄腾达,用这种方式笼络对方,也不失为一道妙招。至于可能有的麻烦,他也好心对孙策提了:“周郎已是公主婿,如今公主脾性不知。不妨先送往周郎做女婢使唤,是否为妾,还是全看周郎如何自处。”
孙策高兴的摆了摆手,他连战连胜,又得此绝色,正志得意满,哪里还听得进吕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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