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人心惶惶,这不安的局面比董卓在时还要让人忧心,关中就像是个火药桶,没了董卓的压制,并州人与凉州人互相仇视,随时都可能爆发一场大战。
这些闲言碎语传到王允耳朵里,被其置若罔闻,他仍觉得局势尚在掌握。
而黄琬作为局外人,看得却十分透彻,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大口吸气,胸闷的厉害:“若是李傕当真造反,子师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派人平定?”
“那是自然,朝廷军威之下,谁人敢反?就算李傕胆大,可如今关中有吕布手下兵马近三万,再算上前将军赵谦、征西将军皇甫嵩、陛下手中的南北军、还有散布商县等地军旅,共有五六万人,兵精粮足。而李傕手下不过四万余,各不统属,如同散沙。人皆惶恐不安,士气低落,粮草匮乏,怎么跟朝廷作对?”王允显然对此早有过预估,自信的说道。
黄琬突然想到一事,说道:“那吕布有勇无谋,任之命之可也,但若是与其像我等这般共商大事,还是要谨慎再三。”
王允冷笑道:“不过一匹夫而已,好似我门下剑客,需要时保驾护卫,不需要时,门下侍立而已。他上回来寻我,想说服我赦免李傕他们,其实还不是想借此谋夺兵权,既然这么多人都看中李傕手上的兵,倒还不如一并解散了,谁也得不到的为好。”
黄琬摇了摇头,他对吕布的印象也很不好:“听闻吕布自矜诛董有功,大肆张扬,对朝政得失乱放厥词。这实在不是一个武人该做的事情。”
王允说道:“所以他才是个匹夫罢了!这一仗我不过是仰他勇武,给我增添威势,要与他共商朝政,平起平坐,那是想都别想。”
“既不喜他,又要用他,这如何可行?再说用兵打仗,最重要的还是得上下一心。”黄琬喝了口茶水,对局势很不乐观,他着重点出了‘上下’二字。
王允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他摆头看了一眼四周茂密的竹林,没头没脑的说:“这片竹子虽然幽静,别有雅趣,但每到春秋总有竹笋落叶,钻破石径,掩盖道路。还不如趁这几天无事,砍上十来棵,也免得阻拦了清风。”
黄琬一凛,他知道王允夙愿是做霍光,但是这么多天的观察下来,王允愈发狂妄,此刻竟是连昔日结好的吕布都能因为对他可能造成掣肘而加以杀手。而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
他心头隐隐感觉不安,假作没有听懂王允话里的意思,换了个话题:“子师若是不同意下发制书赦免,而陛下若是也不同意征讨李傕,却又如何呢?”
“这种事情不可以像蔡邕的案子那样僵持到现在,非得立即做出决议不可。”王允摆了摆袖子,挥动出一阵风来:“陛下到底稚嫩,以为把事情僵着,就总会有人做出让步。这种事情做得了第一次,可做不成第二次。”
黄琬不敢像王允这般肆意点评皇帝,所以保持缄默。
王允说:“既然赦免绝不可行,那就只有备战一途,以免久则生变。我已嘱咐吕布,让他带军驻扎霸陵,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
黄琬大吃一惊,这简直就是在事情没有得到决断的情况下,公然违抗圣意!
“请司徒三思!”
王允像是没听见似得,只是望着亭外的竹林,喃喃自语道:“这竹林长这么好,若非不得已,谁又忍心去伐它呢?”
竹林里再次起了凉风,枝叶之间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黄琬额头上的汗流到眼睛里,让他忍不住眯缝着眼。
王允此时低着头,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就像一蓬枯草,佝偻的身躯也不复往日的笔直,像是突然间衰老了似得。
“你可知道,陛下让尚书台拟诏,要重设秘书监,诏选公卿及名臣之后,与陛下年岁相若的才俊为秘书郎,与陛下一同观阅学习朝廷收藏的秘书典籍。”
“秘书郎等若是天子陪读,奉书秉笔,当年尚书,也是做得这个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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