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陛下驾到!”
伴随着礼官洪亮的通报声响彻在御座厅内,与会者们即刻停止了彼此之间的攀谈,肃穆庄重地站直身子,看向大门处。
在四名威武庄严的卫兵领头下,路易十五缓缓步入众人的视野之中。
王储殿下则紧紧跟在他的右手边,担忧不止地扶着国王的胳膊。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路易十五的脸庞上,他们都想立刻知道,关于传闻中国王陛下病重的消息是否属实。
而国王陛下那张透露着苍老与掩盖不住的憔悴的面孔已然向廷臣们证明了,那些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路易十五的双眸中几乎没有一丝神采,脸颊是一片苍白,那并不是为了化妆而涂抹的铅粉的亮白色,而是如同肺结核病人一般看不见血色的惨白。
他整个眼眶周围都是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黑眼圈,很显然,国王陛下这两天几乎没有哪怕一个小时的连续睡眠。
或许是国王仍然没有从前天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也或许是神经梅毒带来的钻心疼痛使得他彻夜难眠,更有可能是二者原因兼有。
国王陛下的脚步很慢,也很虚浮,从大门口到台阶上的御座不过五十多码的距离,但他在王储殿下的搀扶下花了两分多钟才艰难地坐上那尊古老的石制御座。
路易十五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与两侧的与会者闲谈问好,他直直地朝着御座走去,仿佛仅仅是挪动腿脚向前移动就已经是一项需要全神贯注才能做到的事情。
望着国王陛下这憔悴疲惫的模样,与会者们的表情也顿时变得揪心起来,没有人能够想到,年前在宴会上还面色红润、平稳安泰的陛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竟然会变成这番模样。
如果抛去路易十五那至高无上的身份与地位,恐怕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那瘫软地靠在御座上的男人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而已。
劳伦斯虽然不似常人那般震惊揪心,但表情也极为严肃。
他大概能够判断,路易十五的梅毒是在最近才发展到晚期。
也就是说,国王陛下现在的样子就已经是他余生中最为健康的瞬间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路易十五的境况只会越来越糟。
路易王储神情复杂地将祖父搀扶到御座上坐稳,而后退到右侧,明显紧张地面对着群臣们。
“咳,咳...唉...”
没有任何寒暄,路易十五以几道剧烈的咳嗽作为开场白,宣告了这场御前会议的开始:
“虽然诸位大都是从凡尔赛赶来的...咳咳,但是也都听说了吧,巴黎发生了一场灾难。”
听到国王陛下径直提起前天的巴黎暴乱,劳伦斯并不觉得意外,平静地站在群臣之中。
对于这场规模空前的暴乱,即使已经得知路易十五不想追究到底,但国王陛下必然也需要在这样的公开场合进行表态。
至少不能让众人,尤其是外界的平民得知,国王陛下对这种规模暴乱的态度都是云淡风轻的,那样只会滋生市民们进一步反抗的决心。
因此,对于那些需要对暴乱负直接责任的臣子们来说,他们此刻无一例外都是心惊胆战的。
毕竟,哪怕国王陛下不想对十九日发生的一切彻查到底,也需要有人来为这场大逆不道的叛乱承担责任。
“是的,英明的陛下...”
巴黎市政厅首脑,莱尔市长惶恐不安地出列站在中间走廊上,低头俯身应道。
路易十五叹了口气,眼皮耷拉着,声音很轻,也很疲惫:
“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惹出这样的乱子?”
莱尔市长把头埋得更低了,颤声讲述道:
“回陛下,根据臣下所了解的,巴黎市民前几日似乎是因为某些关于补贴的流言,从而对杜巴利伯爵夫人相当不满,所以才会上街游行示威,以至于后来发生了那些...”
“流言啊...”
路易十五无奈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而在这时,只见御座厅前排的某位公爵忽然站了出来,大声叫道:
“陛下,我觉得这也太过蹊跷了!”
众人定睛看去,惊讶地发现那挺身而出的显贵赫然就是艾吉永公爵,黎塞留派系如今的领头羊。
大厅中央的艾吉永公爵攥紧双拳,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人群之中的劳伦斯与莫普大法官,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与怀疑。
尽管黎塞留公爵已经向其暗示了,要把重心放在与贝图拉男爵的计划之上,但性情刚烈的艾吉永公爵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他知道这一切肯定和劳伦斯·波拿巴脱不开干系,只要能够藉此抓到这个科西嘉人的把柄,那自己的手中就能多出一柄最锋利的利刃:
“巴黎城内的流言蜚语不下千万,怎么就关于杜巴利夫人的那些流传的如此之广?陛下,我很难相信这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而且...”
艾吉永公爵声音激昂,义正言辞地诉说道:
“关于杜巴利夫人的那些流言都是宫廷中的秘闻,没有一定地位的人根本就接触不到那些信息,在臣下看来,有可能泄露那些消息的只有那几个人而已。”
劳伦斯微微皱眉,毫不退缩地与艾吉永公爵对视着,心中也立刻分析出了对方的想法:
“他不可能没有揣测到国王的意图,也就是说...看来,这位公爵阁下还是对杜巴利夫人的死不甘心呐,是想利用这个场合来逼迫路易十五开启调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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