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瓦锡院士站在劳伦斯身旁,很是紧张地做了个深呼吸,他也在这间会堂里做过好几次讲演了,不过像今天这样当着几乎整个巴黎上流社会的面,这还是毫无疑问地头一次。
然而,尽管拉瓦锡的眉目之间透露着些许的紧张,他却没有丝毫的退却之意,经过这几周和波拿巴阁下的合作,他也终于明白了这位大人为什么会对这场赌局有如此的把握。
他将目光从那些雍容华贵的贵族和夫人们身上移开,把视线聚焦在最前排的那二十余名评定委员上,这里面不少人拉瓦锡都是相当熟悉的,皆是法兰西学术界顶端的那一批人。
“哦!老天!”拉瓦锡忽然戳了一下劳伦斯,低声惊呼道:
“我看见达朗贝尔院士了,他似乎是今天的主审委员,这可有些不妙,他对待学术是出了名的严格。”
“达朗贝尔?你是说让·勒朗·达朗贝尔?”
劳伦斯顺着拉瓦锡的目光,略有好奇地看向第一排坐席中间的那位戴着银色假发、不苟言笑的严肃男人,轻轻点了下头。
在劳伦斯的记忆里,这位达朗贝尔院士在历史上也完全足以被称之为一位科学巨匠了,他是数学分析的开拓者与奠基人,同时对物理与天文学也有着极深的造诣。
与许多生前郁郁不得志的科学家不同,达朗贝尔在世时就已经于学术界取得了崇高的地位,即使是在科学院终身秘书之中,他也属于是最德高望重的那一批人。
再结合上拉瓦锡所说的,他对待学术极为严格认真的态度,也难怪他被选中为了这场万众瞩目的答辩的主审委员。
似乎是察觉到了劳伦斯的目光,达朗贝尔院士抬头和劳伦斯短暂地对视了一眼,他那平静清澈的眸子中几乎不包含任何感情,就如同一位正义而无私的法官一样。
“咳...”
达朗贝尔院士移开视线,缓缓站起身,轻咳了两声清了下喉咙,旋即毫不拖沓地沉声说道:
“波拿巴阁下,鉴于您在当选为法兰西科学院正式院士之后遭到了弹劾举报,科学院委员会特此举办这场学术答辩,以此来公开证明您是否具有当选院士的资质。如果您和您的助手拉瓦锡院士都准备完毕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劳伦斯点了下头,表示可以直接开始。
“很好。”达朗贝尔院士没有坐下,转手拿起桌上那份劳伦斯提交给科学院的论文,翻看着说道:
“委员会已经在几天前接收到了您提交的学术作品并进行了初次审定...嗯,您提交的论文名为《论电与磁》”
听着达朗贝尔院士念出这篇论文的题目,前排那二十多位评定委员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就连拉瓦锡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在他们这些专业学者的眼中,敢用这种名字给自己的学术作品命名的,要么是站在学术界顶端的自然哲学巨匠,要么就是根本不知天高地厚的哗众取宠者。
至于这位年轻的科西嘉人在他们心中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这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了。
达朗贝尔院士倒是始终保持着严肃的表情,接着说道:
“经过评定委员们的探讨,波拿巴阁下,我们认为您的论文存在相当部分的错误与纰漏,您在论文中所提出来的理论是根本没有实际依据的...与其说那些是尚未得到证实的科学理论,倒不如说是充斥着无端遐思的空想作品。”
听着达朗贝尔院士在开场白就下定的结论,整间会堂内都是一片哗然。
人们原以为会看到一场唇枪舌战、势均力敌的辩论,却没想到科学院的评定委员们一上来就几乎给劳伦斯宣判了立即执行的死刑。
看台之上,即使早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杜巴利夫人的笑意也还是溢于言表,她甚至连淑女的礼节都顾不上了,直接在国王的怀里大声笑了出来。
路易十五则很是疑惑地看向发言台上的劳伦斯,照这样下来,劳伦斯可能根本都不需要进行辩论就可以将他的学士袍当场脱下交还给科学院委员会了。
成百上千道质疑、讥讽与忧虑的目光如呼啸的山风一般瞬间朝着劳伦斯扑来,绝大多数观众虽然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答辩,但他们也看得出来,正常情况下,评定委员们根本不会在一开始就全盘否定了答辩者的作品。
面对着这整片的哗然,劳伦斯笑着摇摇头,朗声说道:
“既然各位委员先生对我的作品充满了疑问,我想我们可以开始答辩的过程了。”
达朗贝尔院士微微皱眉,在他看来,这篇胡言乱语的论文根本就没有继续答辩的需要,倘若真的要进行答辩,那恐怕就要从第一章第一节的第一句话开始了。
不过,这毕竟是一场有着国王陛下亲自监督的答辩,达朗贝尔院士也不能依照他的脾气将这个弄虚作假、想要混进科学院的年轻人赶出卢浮宫去。
于是,他对身旁的一位委员使了个眼色,那位委员也无奈地站起身,举着手上一份长达五尺的质询清单说道:
“好罢,波拿巴阁下,针对您的论文,我们确实有许多问题需要和您进行探讨...”
那位委员看向清单上的第一个问题,大声念道:
“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您在论文中声称,电与磁是一体的;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谬误,波拿巴阁下,难道您没有拜读过吉尔伯特博士的着作吗?电与磁是根本没有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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