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宿最后望了一眼唯有眼泪哗哗往下掉、却不再有一声哀鸣传出的云朵,她何时这样的伤心过;云宿心里难过,此时却也什么都不能说;况且他已经助纣为虐,成了千古罪人,还有什么好说。别有深意的看了玉蓁蓁一眼之后,云宿在瑾辰的隐术结界中同样离去,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而大堂内本来紧张的气氛一下化为了悲愤,幸存还有几分力气的火灵根弟子全数出动,用尽所有灵气,才将几位被冰冻住的掌门以及长老释放出来。
风瞿望着这哀鸿遍野的场面,因前一日是凌皓杰与程思芜的成亲之日,逍遥派挂着的红色丝缎及与地面鲜血一般红得耀眼的红绣球深深刺伤了他的眼。风瞿抚着胸口,每向前走一步,都觉得体力在一点点的抽离自己。信错了人吗?云宿是他曾经那么要好的兄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偏偏是云宿几乎再度将修仙一派灭绝?
修仙弟子痛苦的呼吸声传入他的耳中,像是一根根刺,深深刺痛了他的心。风瞿脸上一行清泪划过,听着背后不远处传来江天青恨入骨髓的吼叫,“云宿,阑易,异兽族——我与你们势不两立!”
***
云宿在漩涡栈桥上,已经不知道站立了有多久。这里是他的异兽族,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而这漩涡栈桥,是异兽族外围一座大山的中间部分开辟的,从山底到山顶,绿意葱翠,栈桥的每一根竹材,都是从彩云之南取材,与苍翠的山体遥相辉映;山底用椴木搭建了一座古色古香的木屋,放眼望去都是绿意融融,让人心情大好。从小的时候起,云宿就在这里练琴,那把陪伴了他千年的霜月洞天,还是在有些微寒的一个夜晚,云宿在此抚琴,抬起头从山底望向夜空,看到月光朦胧,像是盖了一层白霜一般,这样云宿便以霜月洞天命名了他的这把古琴——也是神器。
可如今,就算是在这样静谧的地方,他的心依旧感觉不到一丝平静。来到异兽族已经这些日子,却只见了方泠芷一面;可就那一面,方泠芷那枯槁的面庞,以及瘦削的身体,无一不出现在他每一夜的噩梦之中,他当真想立即救了他们出来;可是,做不到,他已经是异兽之主,这里又是异兽族,可偏偏就是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异兽族地宫外重兵把守,又有数以百计的异兽军团在,可见宫离当真是对这些俘虏们用了心的;其中把守的士兵不乏从前玉麟手下的,如今仍一心向着云宿的,所以若要云宿杀光这些人救出方泠芷和远古雷氏的族人,他还真的不忍心。在他是云宿之前,他毕竟也曾经是异兽之主,他不能为了营救方泠芷而对信任着自己的族人痛下杀手——也主要是因为方泠芷并没有性命之危,他还没被逼到那个份儿上。
宫离将云宿养大,深深了解云宿的个性,所以尽管幻锦三番五次的说了一定要杀了方泠芷,他都并没有下死命令,就是怕云宿暴走。只要方泠芷活着一天,他就能控制云宿一天,所以在听说方泠芷拒绝进食的时候,他也是花了心思派人死活让她吃下去些,总不能让她死在这里,坏了他们的大事。
云宿离开漩涡栈桥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他像是个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照常的从地宫外面经过,照常的站立了半晌,直到有人上来请示,让他离开,他才木偶般的离开。只隔着几道墙而已,他却一直见不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怎么会好呢,她若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是恨透了自己吧;而以幻锦那有仇必报的性子,又怎会不告知方泠芷自己的这些所为,让她肝肠寸断呢?
顺着小路走回自己的府邸前,一切还与从前一模一样;门前的小路是青石所垒,门口庄严的坐着两座石狮——好久好久之前,那个银发蓝眸娇媚无骨又总是缠着他的三尾狐曼兮——若湖的双生姐姐——就是骑在这样气势汹汹的石狮身上,对着自己笑的满面春意。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今天也不知怎的了,走一步就冒出一堆回忆,好像从栈桥一直到府邸,云宿已经走完了自己的前半生一样。他垂头丧气的推门而入,无视了一旁与自己问候的家丁奴仆,直接上了木桥,往后院自己的房间走了去。
推门而入,进入眼帘的是从前的那些老家具;并非宫离特意如此,而是送来了所有新的东西,全部被云宿拒之门外。关上门的工夫,云宿将霜月洞天从背上拿下,抱着到了琴架旁,立好之后,自己则坐在圆塌上,十指抚琴,弹起,落下,行云流水般的琴音便传了出去,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云宿抚的,是一曲湘妃怨;虽说为一解心中哀思,但曲调中的坚强也是无可忽视的。一曲终了,云宿的眼圈已经红了,他从未放弃过希望,他相信,他和方泠芷终会有团圆的那一日,而且那一日不会远了。琴声戛然而止的工夫,云宿却终于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他的眼珠开始左右转着,四下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后他干脆站起,走至房屋正中央,后对着虚空道,“何人到来,为何不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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