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号、犬吠、脚步、喘息,枝桠与地面皆以白雪覆盖的桦树林中,这些杂乱的声音打破了冬日应有的平静,也在无形中把人们不敢真正放松的精神提到了警戒位置。
啪……啪……啪……
加兰德步枪半自动式的声响在耳边跳动,子弹嗖嗖地穿过林间空隙,有的在地上激起洁白的雪花,有的打中树干抖下零落积雪,有的钻进灌木丛中消失不见。射击难以追踪到目标那狡猾而敏捷身影,开枪者抬起枪口稍作喘息,无奈而又认真地加入到追击行列当中。
“哈伯!”
陡峭山坡爬到一半,走在前面的军人侧转过身连续对一名同僚作出了“向右包抄”的手势。只见这些头戴美制M1钢盔的军人身上都穿着带连衣绒帽的灰白迷彩外套,口中莫不往外呼出清晰的白气,几条用皮带牵曳的军犬体形粗大、气势凶悍,循到生人的气味而格外亢奋,身躯前弓、后腿发力,简直是拖着士兵前进。
得到指令,一名约莫二十七八岁、碧眼高鼻的士官招手示意身后两名士兵跟随自己往山坡右侧迂回,这两名士兵一个就是刚才停下来用加兰德M1射击之人,另一个使用射程稍短但火力强劲的汤姆森冲锋枪——这种冲锋枪虽然在1945年停产,但二战时期高达一百多万支的产量使之在战后仍作为美国陆军的制式武器列装使用。
绕过右侧山坡,一个白色的影子在前方山坳处一晃而过,使用加兰德步枪的士兵举枪欲射,这一次碧眼高鼻的士官却阻止了下属,他蹲下来仔细观察对方的行迹,似乎预判到目标在穿过对面山坡的桦树林后会短暂暴露在一片空地上,遂带着两名士兵继续向右前方奔行,积雪的下坡路又陡又滑,他们三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坡,然后踩着松软的积雪和随处可见的枯枝穿过一小片灌木丛。瞧见一块突兀的山岩傲然于周围的环境,士官关上手枪保险塞入枪套,从下属手里借来那支加兰德,以单膝跪地的姿势在山岩上瞄准。目测下来,从这块岩石到对面山坡的空地足有500多米,这样的距离就连最好的狙击手在使用专业狙击器材的情况下也难以确保一击即中,两名士兵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等着看后面的结果。不多会儿,那个白色的身影果然从那个方向奔出树林,试图穿过区区十数米的空地进入到茫茫针叶林中。电光火石之间,枪声接连响了三声,子弹接踵而去,如此距离肉眼只是隐隐看到有积雪为子弹所激起,又见白色身影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往前移动几公尺后跌倒不动了,士兵们这才佩服得五体投地。
发枪命中目标,碧眼高鼻的士官眼神略有放松,面部表情却依然被那种与生俱来的忧郁所占据,射术优良应当在战场上证明,但这里不是战场,而是位于纽伦堡西北的二级警戒区域。这个区域是纽伦堡城战争时期保留相对最完整的,凯撒城堡是大名鼎鼎的皇家建筑,纽伦堡监狱则因为关押了高级别的第三帝国战犯而受到了外界的广泛关注。
那个白色的身影没有再爬起来继续像猫一样敏捷地奔逃,隔着好几百米看不出它的体征,也许是个孩子,也许是个姑娘,它蜷缩着,应该是在忍受着弹伤的痛苦,却没有像战场上那些胆小的新兵一样扯着嗓子哀嚎。好几分钟之后,被军犬拖曳的士兵才终于赶到了那片空地,惯于仗势欺人的牲畜吠得越发起劲,士兵们端着枪,小心翼翼地挪着形态怪异的蹲步——要是那家伙突然掏出手榴弹,他们肯定能在第一时间趴下。
与追捕者同归于尽的一幕终究没有出现,等到自己这边的伙计控制了目标,碧眼高鼻的士官将加兰德步枪丢还给下属,默不作声地掏出烟。一个月里的第四次,前面三次窥视者都凭借对地形环境的熟悉而逃脱了,这会是最后一次么?
点烟之前,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天,现在虽是阳光明媚,可空气里却透着暴风雪来临前压抑。
两个小时后,占用凯撒城堡皇家建筑群设立的盟国占领军指挥部内,带着儒雅气质的美军参谋官领着硕壮粗犷的上士走进凯斯将军的办公室。
“一个年青的德国狗崽子,要不是朗曼军士从500米外开枪打伤了他的腿,搞不好就又被他溜走了。这家伙现在什么也不肯说,但我们从他身上搜出这个。”
敬礼之后,上士直截了当的作了汇报,并将一枚金灿灿的德国鹰徽放在将军的办公桌上。
看着这只“臭名昭彰”的**鹰,穿着橄榄棕色常服、佩戴陆军中将领肩章的凯斯将军脸色为之一变。他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参谋官:“去请雷克将军来一趟吧!”
在参谋官离开到回来的这段时间,凯斯将军一言不发地站在正好可以眺望纽伦堡监狱全景的窗口,这让年纪并不超过三十岁、已在战场上征战数年的上士有些坐立不安。
随着参谋官回到房间的,是一位面容削瘦的英国陆军中将。印象中英国将领里体形偏瘦的比例要多一些,这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战争时期德国潜艇舰队对英伦三岛的封锁,但事实是即便在德军最强盛的那两年,英国本土也没有出现过致人死亡的饥荒,而军队的供给至少在食粮这方面是能够得到保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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