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端着突击步枪走过岔口,林恩并没有用皮靴拨动苏军士兵的遗骸,而是小心翼翼地从中跨过。活着的时候,大家为了各自的信仰而浴血厮杀,忍受着和常人无法忍受的艰辛,面对着平民不敢想象的艰险,阵亡已是终点,在这之后,他们理应获得最基本的尊重。
目睹这惨烈的战斗残迹,被布吕克和特奇梅尔押着前行的苏军上校又是愤恨地一通谩骂,林恩干脆不问沃夫鲁姆。在基本确定附近没有敌人残留之后,他返身走到那名搀扶受伤同伴的德军士兵跟前,问道:“你是怎么到这里的?认识返回市区的路吗?”
士兵以沙哑而深沉的嗓音回答说:“我们隶属于第18装甲步兵师,奉命守卫格拉卡街口附近的下水道,并得到指令,一旦无法抵御苏军进攻,便引爆布炸药堵塞下水道岔口,可不知是引爆器故障还是雷管失灵,炸药没有炸,又守不住阵地,只好边打边撤,9个人现在就剩下我们俩了!”
深知失去同伴的痛楚,林恩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以示同情。
“抱歉,长官,我们对附近的下水道管路也不熟……”士兵话说到这里,下水道里突然响起了极其剧烈的爆炸声,巨大的震荡使得四壁都在颤动,细碎的水泥块和污垢纷纷从头顶上方落下,让人感觉这里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坍塌。
“是我们埋设的炸药?”士兵很是惊诧地自问自答道,“不,应该不是,苏联人不会这么干!那么,是其他岔口?”
初次碰到这样的状况,林恩连忙问:“怎么?”
黑暗中,看不到士兵的表情,但可以感觉到他口吻中的忐忑与失落:“至少100磅烈性炸药才能造成这样的效果,长官,它足以让一个八道的岔口坍塌!”
在“吸血鬼”突击队的训练营中,林恩所接受的爆破专业训练非常有限,可至少知道了第一次跟随夜战突击小队奔袭苏军营地所使用的炸药是2公斤一包的TNT,从舱口投入就足以瘫痪一辆T-34,而100磅大致相当于45公斤,堆放在一起的话,威力自然是相当惊人的。
不等林恩说话,士兵又以自问自答的方式说:“难道是海德斯林克的部队?那是前往师指挥部的关键通道啊!”
听到“师部”,林恩不禁想起了之前那支伞兵歼击师,想起了那场战斗中重伤昏迷的约纳斯和另外几名士兵,也不知他们现在状况如何。只是以目前柏林的形势来看,野战医院恐怕严重缺乏人员设备以及药品。
片刻之后,这黑暗的世界又在同样猛烈的爆炸中发生了颤抖和摇晃,而且明显感觉到从上面落下来的碎块增多了,林恩不想因为单纯的紧张而忐忑干扰了理性判断,可偏偏半分钟不到,第三次爆炸造成了更为剧烈的摇晃,士兵们虽然没有惊慌失措地喊叫出声,可任谁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感到恐惧不安。
“你们是不是在通向市区的所有岔口都布设了炸药?”林恩很不甘心。若是就此回到地面,考虑到炮火产生的光亮,他们要冒的风险其实并不比在这下水道里小。
迟疑了一下,士兵不太情愿地承认:“我想是的!长官!肯定如此!”
“该死的”渐渐变成了林恩用得最多的口头禅,面对极端不利的处境,他很是纠结地咬了咬嘴唇:没时间在这下水道中摸索返回后方的通路了!权衡利弊,他非常艰难地作出了抉择:“伙计,带我们从最近的通道口上去吧!”
纵使林恩下定了决心,这位隶属于第18装甲步兵师的士兵却对这迷宫式的下水道没有信心,他勉强答道:“我试试看!”
别无选择,林恩只好招呼布鲁尔一并在前面探路,叮嘱余下的兄弟们一个紧跟一个,自己则在已经背负了夜战器材的情况下帮着搀扶那名受伤的陆军战士。逆境当中,一行人摸黑向前行走,才过了两个小岔口,眼前出现了坍塌堵塞的景象。他们只好折返回到了前一个岔口,换了条仅能容纳一人正面通过的下水道支线,往前走出几十米,眼看着就要到下一个岔口了,却听到前方传来了大量的脚步声夹杂说话声——当然不是德语。
仅从声音就能够判断对方人多势众,林恩他们也就没有以身犯险的必要,果断地再度回头。等到他们穿过先前发生战斗的岔口,绕来绕去已经耗费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换了个看似与市中心越走越远的方向,下水道虽然未再出现阻塞,可在没有楼梯和绳索的情况下,他们只能苦苦寻找用于疏通淤塞的竖井。发现了第一个,布鲁尔自告奋勇地爬上去探路,却最终神色黯然地回来报告:上面是枪弹横飞的战场!
听那极其密集的枪炮声,林恩也猜到了这一情况,虽然急于找寻出路,但还是竭力让自己保持理智的思路。打开电筒,以军用指南针分辨了一下方向,在下一个岔口右拐向西。接下来只要不是无路可走,便坚定地领着队伍前行,跨过了遍地横尸的争战之地,穿过了泥泞难行的淤塞路段,执着的投入终于获得了回报,又一个竖井,布鲁尔上去了就没再下来,而是以抑制不住的兴奋大声喊道:“伙计们,是我们的人,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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