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箭是信号,是收网的命令。
秦堪入朝堂多年,跟朝中的老狐狸们也明争暗斗了多年,在掌握了先机的前提下,若还连区区几个刺客杀手也摆不平,两世为人岂不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响箭在平地上空炸响的同时,怪石嶙峋的背后忽然冒出三十余名黑衣蒙面,手执利刃的刺客。
宋易恩在朱厚照即将走进埋伏圈之前那一跪,隐藏在暗处的刺客们都看在眼里,深知情势生变,而秦堪抖手抛出的响箭,也愈发证实了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
顾不得细想为何情势与原计划脱节,失了先机的刺客们只能提前现身,手举钢刀利刃杀气腾腾朝朱厚照和秦堪冲杀而来。
然而,刺客们刚现出身形,平地四面八方忽然传出如山崩地裂般的喊杀声,刺客们一楞,抬头望去,却见山腰之上黑压压地冒出无数身影,粗略一扫,竟不下千人。
为首一名将领身穿黑色铠甲,阳光照得铠甲璨璨生光,浑若天神下凡般威武凛然。
“大胆刺客,竟敢行刺圣君,罪当诛灭九族,还不速速放下兵刃束手就擒!”
千余将士齐声暴喝:“放下兵刃,束手就擒!”
充满杀意的怒喝声惊飞了山林中的鸟雀,风景怡人的名山刹时间如寒雾罩顶,严霜覆面。
这是正规的军阵,仅仅只是军阵中的杀气,便似乎能摧毁世上的一切。
唯独刺客们仿佛并不害怕,身形顿了一下之后,仍然如飞蛾扑火般冲向朱厚照。
他们是死士,这次行刺本来就是一件送死的事,只要能完成使命,怎样的死法他们并不在乎。
将刺客仍冲向皇上,军阵中的将领大怒,拔剑在手猛地向前一扬:“放箭!”
嗖嗖嗖!
一阵漫天箭雨铺天盖地朝刺客们倾泄而去。
一声声低沉的闷哼,十余名刺客刚迈出几步便中箭倒地。
活着的刺客实可谓悍不畏死,仍旧朝朱厚照冲杀而来。
朱厚照身边的侍卫们一齐上前,用身躯将朱厚照挡在身后。与此同时,平地外的军阵也发动起来,将剩下的十余名刺客首尾截断,扎扎实实堵在狭窄的山径中间。
朱厚照大为兴奋,这可不是禁中演武,而是实实在在的厮杀,自幼尚武的朱厚照顿时来劲了。
冷不丁劈手夺过身边一名侍卫的钢刀,朱厚照有模有样地当空挽了个刀花儿,仰天狂笑两声。
“都给朕闪开!狗贼竟敢刺朕,不用你们护驾,朕一人便能撩倒他们!”
这道旨意下得很没威严,因为在场所有人都没动弹,反而将朱厚照挡得愈发严实了。
朱厚照呆了一下,接着勃然大怒,用刀背死命敲着前面挡着他的侍卫:“你们都聋了吗?朕说了,朕武功高强,让朕来料理这些狗贼!闪开,闪开!”
秦堪苦笑拽着朱厚照的袖子往后面退,一边退一边道:“陛下,此时瓮中捉鳖毫无悬念,这个时候你就别给将士们添乱了……”
朱厚照被秦堪拽得趔趄不已,怒道:“朕很厉害的……”
“这话你留着跟刘良女洞房时再说……”
“朕的武功天下无敌!”
“无敌就更要有宗师风范,陛下站远点儿,把脚跟掰到耳朵边吓唬吓唬他们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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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一番闹腾,场中肃杀之气被冲淡了不少,秦堪不由苦笑,小昏君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成长为一位让人省心的大昏君?
这头的朱厚照气得跳脚大骂秦堪,那头正在冲杀的刺客也出了状况。
这个状况委实令人瞠目结舌。
刺客们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双杀机毕露的眼睛,朝朱厚照所在的方向仅只冲了十几步,刺客们的身形纷纷再次顿住,杀意森森的眼睛里忽然露出一种极为错愕的目光,原本毫无生机的眸子里瞬间浮现尴尬,惊恐,难堪和痛苦等等各种复杂的情绪,连举着刀剑的手也不知不觉垂下,有意无意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矫健的脚步也变得迟缓呆滞起来。
将刺客们团团围住,正待将其歼灭的官兵们也楞了,他们搞不清刺客出了什么状况,以为刺客们要发大招了,原本准备刀矛齐上的官兵纷纷退后一步,惊疑不定地盯着刺客们,神情充满戒备。
被秦堪拽住的朱厚照不吵也不闹了,见刺客们这般模样,刚刚平息下来的怒火腾地一下又冒起老高。
“喂,你们什么意思?朱宸濠要行刺朕,敲锣打鼓闹得天下人都知道,你们奉命来行刺,身手如此稀松敷衍,你们是在羞辱朕吗?杀个人都不肯专心杀,将来有什么出息?”
刺客们没人说话,但露出的眼睛里的痛苦之色却越来越深,勉强支撑着再走了几步,却连手脚都微微颤抖起来,每个人的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也不知他们此刻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这真是一场非常诡异的刺杀,可谓古今罕见。
现在不仅是朱厚照,连秦堪都看呆了。
刺客们浑然不顾四面楚歌的绝境,强咬着牙朝他们的刺杀目标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去,那种绝然赴死的慷慨目光里夹杂着少许的悲愤,看起来委实令旁人心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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