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医来给皇帝请平安脉,玄玮却迟迟没向他伸手。
那凛厉的目光落在方太医的头顶,半晌没有动静。
方太医后退了几步,跪下来恭谨道:“皇上在忙,微臣晚些再过来。。。”
玄玮低笑了一声,问:“皇后近来身子如何?”
这个问题方太医前些天回答过很多遍,眼下皇帝再问,他也就一丝不苟的再次回答:“在入秋之前,娘娘的身子就恢复得差不多了,眼下受孕应当没有太多阻碍。”
“若无当年的事,太子今年已过了五周岁了。”
方太医颔首道:“子嗣都是缘分,上天注定的,皇上不必为此忧心。”
“那也是你造的孽啊,方太医。”玄玮不冷不淡的说道。
方太医习惯了,皇上自己办的这事,他办了又痛心,屡屡把罪孽的缘由怪罪到他这位太医头上来。
真是倒了血霉,按皇上的习惯,今日他得领板子,十个打底。
玄玮离座,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方太医低着头,只能看到那玄色金绣龙纹的靴子,在面前停驻。
“皇后美吗?”
皇帝乍然问了这话,方太医身子一僵,口齿不太利索的回道:“娘娘……的容颜,微臣不配目睹。”
玄玮笑了起来,那笑声有些讽刺的意味:“你是不配,看一眼都不配。”
这时候若是让方太医抬起头来,必能看到他惨淡至极的面色。
“走吧,”玄玮却在此时放过他了,“今后皇后那边你不必去了。”
“是。”
方太医起身告退,走出太极宫腿还是发软了。
他匆匆回太医署,宫道上,被一位冒冒失失的宫女撞了一下,那位宫女连忙同他道歉。
“对不起方太医,我没看到你。”
“不碍事。”
方太医感受到手心里多了个纸条,于是握紧了。
那位宫女是皇后身边的小珠,他自然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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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珠回来凤仪宫,带了张纸条,暗自递给了皇后。
“娘娘,我方才路上撞见方太医,这个是方太医让奴婢给你的。”
于初梦看了眼里头的内容,皱起月眉:“疯了吗,方太医约本宫做甚?”
小珠颔首道:“或许是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就来凤仪宫求,或者去求皇上。”
她更不解的是,方太医岂会通过小珠传话,小珠是她身边伺候的,却并不是她信任的人,因而无论什么事她都会把那几个不太信任的人支开了去。
方太医难道不知道,凤仪宫多的是皇帝的耳目?
要传话也该直接给李嬷嬷,这让小珠传纸条,一不小心就害死她了。
于初梦对小珠摆了摆手:“不必理会。”
她联想到玄玮突然换掉方太医,这其中必然有什么事的,不可以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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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于初梦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想到玄玮那日突如其来的话:是方培良告诉你的。
她瞬时出了一身冷汗,想了想后,慌忙起身穿衣。
她打开寝宫的门,玄玮就立在外头,回头看她:“皇后,去哪儿?”
于初梦猛地一惊,脑子里一个声音拼命的提醒她,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这天黑,他未必将自己的慌乱看得真切。
于初梦半真半假的说道:“今日收到一张纸条,有人约我在重华殿见面,我本是不打算去了,可突然想着,万一有什么事儿呢,我还是去看看吧。”
“那必然是有什么事儿的。”玄玮走近她,带着笑说,“朕陪你去。”
他没有问是谁约见,于初梦心里就凉了大半截。
他绝对是知道的。
守在这外头,就是在等她出来。
玄玮握住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低醇道:“皇后,你手心都是汗。”
于初梦不动声色的对他笑笑:“大半夜的出来看到你,可不得吓一跳。”
她想抽回,玄玮却握得更紧。
“皇后啊,”他说,“朕并不希望看到你出来,朕宁可等一夜。”
她并没有再抗拒什么,玄玮却是用蛮力拽着她往外走,也是用蛮力把她扔入轿辇,自己再坐在她身边。
“去重华殿。”他吩咐道。
于初梦摔在辇上,腰背撞得很疼,她捂着腰,笑道:“你又不信我。”
玄玮拽住她手腕,狠狠捏住了,逼视着她。
“朕有多次派人告诉你朕身体不适,然后在你寝宫外等上一夜,从未等到你出来。”
玄玮轻嗤道:“朕知道你和方培良没有奸情,只是你出来的时候,想的是救他,也不怕惹恼朕,是不是?”
他说的对了大半,于初梦的确想到这事就是冲着她跟方太医去的,她可以置之不理,可方太医几乎不可能置身事外,玄玮对他动了杀心。
她是想去救一救,拦一拦,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方太医去死,她怕自己良心不安。
于初梦无可辩解,只说:“他不该死。”
玄玮掐住她的下颔,笑着对她道:“朕倒是可以原谅他觊觎你,只是,若不是他,你我根本不会到今日这地步。”
他狠厉的眼色,一点点逼近她的脸。
“朕还能放过他?朕如何放过他?!”
于初梦这才想到,玄玮恨的不是方太医对她的那点心思,而是当年的告密。
她强作镇定,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他影响我们什么了。”
“装,继续装,”玄玮更用力的掐着她下巴,森寒道,“你救不了他的,朕要他死在你面前,要你亲眼看着。”
他的手劲很大,像是要掐进她骨血里,于初梦感觉下巴骨头要被他生生掐裂了。
她吃痛的皱起眉头。
“那我错在哪里,你要这么对我?”
玄玮冷冷的看着她:“你不该管他死活。”
于初梦笑出声,笑得很讽刺。
“我只不过想救人而已。你却忘了,我曾是肯为你去死的。”
玄玮神色一顿,掐着她下巴的手忽而僵硬了。曾经她的感情也纯粹的同飞蛾扑火一样,就向着他,浓烈到他从不会去怀疑她的爱。那是真实的,看得到的,能触及的温暖炙热。
那一段曾经,也足以他一直去留恋去回味。
缓缓后,他更用力的掐住她,咬牙切齿的说:“却只是曾经,若不是方培良……我们何至于此。”
他从未后悔过,却把如今现状,都归结于方培良的出卖。
轿辇落地,玄玮终于松开手,那手到了她腰间,将她亲昵的搂在了身侧。
重华殿外围着一圈侍卫。
玄玮搂着她踏入这间荒废已久的重华殿,殿中,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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