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未升起,云雾泽笼罩在茫茫白雾之中。
百里序站在小舟上,静静地等候着。
忽然,平静的水面漾起波光,一道清亮如水的剑光从中跃了上来,如同明月初生,劈开层层迷雾,最终落在船上,化出凌步非的模样。
百里序大喜,躬身施礼:“恭迎公子出关!”
黄泉之战后,凌步非埋头苦修。三十年间,他一共闭关了三次,第一次五年,第二次八年,这一次长达十年。
每次出关,他的实力都有一次飞跃,让百里序羡慕不已。
不过,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轻易得来。为了提升自己,凌步非去过雷云之海,去过极西之地,这一次更是直接潜入云雾泽的湖底,承受灵脉的覆压。
不过,他看起来状况不错,瘦了些,但气质沉静下来,目光湛湛,不怒自威。
“恭喜公子,修为大进。”百里序由衷说道。
凌步非“唔”了一声,仰起头,看着初阳下的云雾山。青山环绕,云雾如岚,静谧安然,和三十年前没有分别。
“阿序,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百里序回答,“溟河也很安稳。”
凌步非露出微笑,到舱中坐下。
“宗门里没发生什么事吧?各位师叔师伯都还安好?”
百里序答道:“师叔师伯们照常轮值,该去溟河的去溟河,该回来疗伤的回来疗伤,一切照常。对了,游师姐准备化神了,这次换防回来就会闭关。”
凌步非颔首。游烟本来就是他们这一代的大弟子,也是第一个元婴的人,这些年稳扎稳打,确实到时候了。
“师祖和师伯祖还在紫云宫,他们对结界的探查有了些许进展。”
“是吗?有何发现?”
百里序莞尔,他就知道公子对这个最感兴趣。
“师伯祖已经摸索出了结界一部分的构成,只是那边魔气太浓郁,没有办法试着去解。不过,他们模拟出了一个简易的结界,证实是有效的……”
凌步非一边听一边点头。
“听起来,我们已经有破除结界的希望了,还差一个……”
话未说完,他忽然抬头一瞥,袖口一挥。
一道明亮的剑光瞬间出现,看似平平无奇,出动时却隐有风雷之声,瞬时引得风云动荡,整个云雾泽气机翻涌。
“发生了什么?”山门内的弟子惊呼。
百里序暗暗吃惊。他知道公子修为必有精进,没想到已达到如此境界。就算他师父元松乔,又或者师叔宋致一,出剑时都没有这等声势。
剑光破开层云,迎上瞬息而至的火光。
两者打了个照面,那火光立时铺开,洋洋洒洒,绵延近百里,覆盖住大半个云雾泽。
这番变化吓了弟子们一跳。
“何方来敌?胆敢在无极宗撒野!”
“别担心,我们有山门大阵,没那么容易破的。”
“是啊!看那道剑光,门中长老已经出动了。”
其实山门大阵没有触发,也就是来人并未攻击山门。门中长老也都平静以待,有人暂时停下手头的事,有人感兴趣的走出洞府,近距离观赏这场突出其来的斗法。
火光一铺开,云雾泽的上空便成了一片火海,相形之下,凌步非发出的那缕剑光微弱而不起眼,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吞没。
但是火光围上来的那一刻,剑光刹那分化,数点寒芒骤然激发。
寒芒汇入火海之中,有如星辰的微光,随即,剑气大放,瞬间铺开剑阵。
“轰——”雷光闪烁,火光四溅,云雾泽上空瞬间成了绝地,吓得水里的鱼儿潜入湖底不敢动弹,天上的鸟儿远远避开。
对抗中,一声清悦的凤鸣响起,火海逐渐收小,最后化成一道凤影,羽翼在剑光上轻轻一拂,便收了回去。
凌步非伸指一点,剑光依旧化为寒芒,掠回小舟,没入他的袖口。
战斗来得匆忙,结束得也仓促,眨眼剑光与火海收得干干净净,天际重现光明,露出明净的晴空。
“这就打完了?怎么感觉没正经过招啊?”
“到底谁干的?”
“刚才回击的是哪位长老?我记得宋师叔和元师伯都不在吧?”
几位观战的长老轻轻一笑,回洞府的回洞府,正在做事的继续做事。
只有桃花峰下的茶庐里,那位于师姐听得小辈们问及,轻巧地回了一句:“那是止杀剑,宗主出关了。”
小辈弟子们震惊之余,大为振奋。
“原来是宗主,我说那剑招这么厉害!”
“宗主果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剑修奇才!这不比丹霞宫那位强?”
“就是就是。”
于师姐抿嘴一笑。两大上宗的掌权人年龄相近,又都是剑修,难免被拿来比较,自家弟子当然说自家的好。
不过,忆及当初,她不免感慨。宁衍之天生剑体,力压各派弟子,为同辈第一人,宗主却身负绝脉,如同废人,许多人以为他未必能活过百年,谁想到今日登临绝顶,能与之争锋。
“另一个又是谁?那火海也好生厉害。”
于师姐端起一杯茶,慢悠悠道:“你们没听到凤鸣吗?自然是栖凤谷的姬师妹了。”
小舟上,两道遁光相续落下,其中一道是姬行歌,另一道却是应韶光。
“我早叫你不要招惹他了,你不信。这下吃亏了吧?”应韶光喋喋不休,“这些年光涨修为不长心性,也不想想这是哪儿,万一有哪位师叔师伯误判,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姬行歌却满不在乎:“我都没碰到山门大阵,怎么可能引来围攻?你不要吓唬人好吧?”
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走进船舱。
看到凌步非,姬行歌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凌步非抬眼看过去,目光淡淡:“变成哪样?”
姬行歌说不上来。她花了二十多年才将凤羽炼化,一举突破化神,等到出关,凌步非已经下了云雾泽。是以,他们足足三十年没见了。
三十年时间,姬行歌没多大改变,凌步非却和记忆里全然不同。
这种不同无关样貌,而是神态与气度。曾经的凌步非是完全的少年模样,锐利、张扬,桀骜不驯,而眼前的凌步非,就像脚下的云雾泽,沉静、幽远,深不见底。
半晌,姬行歌由衷感叹:“你现在真像一个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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