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时候,甄宝珠理智回笼,她睁着一双单纯无辜的大眼睛,“我会替你转告我阿姐的,不过阿姐自来是最守规矩了,恐不会私下里来见你。”
江辞笑意不减,“宝珠妹妹只替我通传一声便是。”
陆湛将宝珠给拽到身后,少年小小年纪,偏一双丹凤眼中锐利顿现,饱含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深沉与审视。
江辞站直身子,也没拿陆湛当做小孩子,而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下臣见过世子。”
因先帝削藩,故而今青州政务由藩王与皇帝所派遣的官员共同处置,江辞身为江家最不受宠的一个,只做了个没什么大实权的文官。
陆湛抬手,“表叔客气了,而今表叔即将大婚,娶的是甄家姑娘,甄家于本世子有大恩,本世子自然也更亲近表叔几分。”
似乎先前的那些敌视从来都不曾存在一般。
江辞更加不敢小觑这位由娼妓所生的王世子,赔着小心道:“承蒙王世子厚爱,王世子但凡有什么吩咐,皆数可以让下臣去做。”
他是江家不受宠的七爷,但他并不想永远只做一个微末小官,他也想往上爬,站到曾经逼死他母亲的那些兄长们的头顶上,俯视他们。
而王世子虽然有着出身这样的污点在,但江辞能够看得出来,王世子和他,是同一种人。
同样的生母卑微,同样的胸有丘壑,同样的意志坚定、城府深沉。
陆湛悠忽笑了,“那往后本世子便也不客气了,将来表叔大婚,我自当备下厚礼,贺表叔终得偿所愿。”
江辞抬头,眼中有着浓浓的困惑,“王世子是知道什么了?”
陆湛背过身去,久久伫立,“我知道表叔的母家姓‘李’,同青州做赌馆生意的李家是一个‘李’。”
甄宝珠双眼骨碌一转,立即意会,她知晓原来与阿姐定亲的那户吴家公子便是在李家的赌馆里欠的债。
那岂不是意味着吴公子并非是单纯手气不好而欠了赌债,不尽然是有这个未来姐夫的手笔在里头。
江辞大人其实早便对阿姐势在必得?
宝珠望向江辞,迫不及待的想得到答案。
巧取豪夺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刺激。
江辞却低低笑了一声,“世子好眼力,不过因江家嫌弃母亲娘家太过卑贱,并不让我与母家有任何的联系。”
但也没有否认与李家的关系。
再者表面上没有联系,不代表私底下没有联系。
甄宝珠激动的搓搓手。
陆湛握着她的双手,关切的问道:“宝珠有些冷?”
宝珠摇摇头,陆湛这才放心,再度抬头,“原是如此,究竟不是任何人都有王妃那样的心胸。”
江陵王妃甚至将陆湛的生母放在府中荣养。
又道:“但表叔身边的亲人原就少的可怜,江家不该阻止表叔与母家联系,本世子会使王妃说服江家,使表叔身边有可用之人。”
江辞拱手,低声道:“下臣身边的人,尽数可为世子所用。”
二人也只交谈了这么两句,便各自分离。
宝珠跟在陆湛身后,小脸上是了然的笑意。
她要抱的大腿自不是寻常的小孩,年仅八岁,便懂得收买人心。
陆湛低下头,瞧见她走得卖力,于是弯腰将她给抱起来。
宝珠乖巧的待在陆湛的怀中,不一会儿,竟就睡了过去。
陆湛将她放在临窗的榻上,小姑娘晒着太阳,美美的睡了一觉。
等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宝珠的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糕点。
陆湛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到宝珠嘴里。
宝珠嚼啊嚼,只觉得一醒来便能吃上美味的糕点,实在是太幸福了。
她顺手拿了一块,也塞到了陆湛的嘴里。
陆湛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宝珠愣了愣,“湛哥哥不喜欢吃糕点吗?”
“不。”陆湛微微一笑,“是母妃说,男孩子不应该吃太过甜腻的食物。”
宝珠了解王妃,对陆湛极其严厉。
不过,她悄咪咪道:“没事的,咱们是私底下吃,王妃不知道。”
没一会儿,宝珠就将面前的三碟子糕点给吃完了。
她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苦着一张小脸对陆湛说:“湛哥哥,我好像吃撑了。”
陆湛忙给宝珠倒了杯水,“是我不好,应该拦着你点的。”
宝珠甜甜一笑,“不怪湛哥哥,是珠珠太贪吃了。”
她望着这样体贴入微的陆湛,不禁起了些怜悯之心。
在书中,陆湛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前半生一直在讨生母的喜爱,后半生则一直在讨嫡母江陵王妃的喜爱。
然而这些人只将陆湛当做棋子。
江陵王妃想要陆湛娶娇蛮任性的娘家侄女齐无双为妻,为此陆湛只得讨好对他不屑一顾不说,甚至还时常捉弄贬低他的陆无双。
后来侥幸做了皇帝,身边的妃子各怀鬼胎。
陆湛怀着江陵王妃对他的期盼走得格外艰难,身边还有一个曾经对他不屑一顾,屡拖后腿的陆无双。
即便是最后让陆湛倾心的摄政王养女,温柔小意的外表下,亦是别有用心,意图用爱来掌控这个日渐沉稳的帝王。
陆湛这个人,极其缺爱,你对他有一分好,他会对你还以十二分的好。
宝珠有些心疼陆湛,她抱了抱陆湛,对陆湛说道:“湛哥哥,不论旁人如何,我都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陆湛觉得眼角有些湿润,他赶忙抚去,“我知道,宝珠妹妹自来是对我最好的一个,我会牢牢记得这份好。”
小小的人儿,分明什么都不懂,但却时常让他感动。
陆湛将宝珠给抱到马车上,对她说:“今儿晚了,一会儿甄夫人该担心了,我送你回去。”
他说着也上了马车。
少年身子瘦弱,身姿挺拔,格外严肃的坐在一旁。
宝珠一会儿揪揪他的头发,一会儿挠挠他痒痒,不苟言笑的少年也禁不住笑个不停。
宝珠如愿以偿,这才安分起来。
等回到府中,宝珠不曾歇息片刻,便去到了甄珍珠的房中,给阿姐递话。
听闻江辞想要见自己,甄珍珠心中久久不能平息,那到底不是旁人,而是江家七郎,她日后要嫁的人。
江辞出身名门,仅从画像来看,便知他容貌气度皆是一等一的好。
她也会好奇,江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娶自己。
但最终,甄珍珠抑制住内心里的好奇,对宝珠说:“眼看成婚在即,婚前不宜见面。”
宝珠很是精神道:“我知道,女孩子家要矜持嘛!”
她不亦乐乎的同甄珍珠说起今日的见闻,索性今晚便住在了阿姐这儿,姊妹两个很晚才睡着,以至于第二日起迟了。
这原没什么,但正巧甄老夫人和甄家小姑姑风尘仆仆的回来,甄珍珠与甄宝珠没能来迎接,令素来最重规矩的甄老夫人很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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