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壮搭好攻城梯后,并没有承担进攻任务,毕竟他们是普通人,连刀枪都拿不稳,上城只能送人头。
他们没得到离开城下的命令,只能呆在一旁,焦急地等待。
可等来的却是令人绝望的命令。
“快,拣刀上梯!”
一名建奴嘴里大喊着,手里刀已劈向一名女子,毫不怜香惜玉。
“啊!”
惨叫声让人从傻呆中清醒过来,青壮们慌急慌忙去拣刀,四肢发抖着往攻城梯上爬。
“啊!啊!啊……”
一声声惨叫督促着青壮,慌急中从攻城梯上滑下,又赶紧从地上爬起,哭喊着往上爬。
上城就是死路一条,不上城同样死路一条。
上头掉下的人或尸体,不时砸到他们头上,但在建奴的砍杀下,动作却渐渐利索起来。
没有人去关心他们死活。
对建奴来说,他们就是给明军送上的恶心,连炮灰都不如。
而对明军来说,只要你攻城,那你就是敌人。
没人会同情敌人,同情敌人的人结局往往很惨。
在精锐明军绞杀下,攻上城的汉军几乎一扫而清,可明军却没有乘胜追击,击杀攻城梯上的人,反而后退换上生力军。
明军都这么自信了吗?
皇太极越看越郁闷。
在明军序列中,乾圣卫队为第一档,御马监和京营为第二档,关宁军骑军为第三档。
蓟州明军最多算三档,甚至是第四档。
原本在皇太极看来,由辽兵、辽民组建的蓟州明军,不考虑装备因素,连辽军都不如。
但从今日一战来看,事实上并不如此。
汉军装备的是一号钢打制的装备,也算是鸟枪换炮,可面对蓟州明军,兵器不如对方不说,连攻防战术都远不如。
训练有素!
这是皇太极对蓟州明军的看法。
不过,他并没有作调整,仍令汉军混杂着青壮上城,与蓟州精锐明军拼杀。
这是建奴的一贯战术。
让汉军或炮灰消耗明军,有机可乘时再上真奴,拣大便宜不说,还可壮建奴军势。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通古斯野猪皮毫不知耻地拿来用,用着用着就当真了。
但蓟州明军不信这邪。
青壮攻上城,明军更是轻松,带着城卫军砍瓜切菜,杀得青壮哭爹喊娘。
不少青壮跪下投降,但明军却没有怜悯,依然挥刀相向。
战时,不能有一点心软,要不然死的就是你。
这在明军训练大纲中有明确规定,没有命令不得停止砍杀,不管对方投降与否。
“赵率教变狠了。”皇太极有些不解,“肆意屠杀百姓,难道不怕战后被文官清算吗?”
随后,他吩咐范永斗:“范掌柜,将赵率教的恶行传出去。”
“是,大汗。”
强装欢颜的范永斗嘴上应着,心里却是苦涩不已。
他现在算是看透了,在建奴人眼里,汉人最多不过是枚棋子,用得着就扔你一根骨头,用不着就抛在一旁,不狠狠踹一脚算你运气好。
经过这段时间亲身经历,他对建奴入关前景非常不看好,要想离间赵率教与明廷,那不过是皇太极自个做美梦而已。
一旁的范文程则暗自好笑,文官被乾圣整治得伏伏贴贴,哪还敢对武将所为置喙。
更何况,《坚壁清野细则》明确规定:任何人攻打大明城池或冲击明军,皆为大明敌人,杀无赦!
你这离间计不过是脱裤子放屁。
时间过得很快,青壮消耗近半时,仗已打了一上午。
进攻的汉军和青壮,皆盼望着收兵吃饭,可皇太极却不动如山,下令再派五千汉军进攻,其余则就地吃饭。
为了车轮战,饭还是要吃的。
明军呢?当然也是要吃饭的。
到了饭点,后勤已将裹着咸菜的馍馍送上来,还有一桶桶温热的菜汤。
没有上阵的将士,除警戒的外,其余皆到一旁吃饭。
一切有条不紊,并没因城墙上在拼杀而乱。
将士吃的是馍馍,孙传庭等在城门楼前的文官武将,吃的同样是馍馍和菜汤,并没有因为地位高而有特权。
不仅在作战指南中有这等规定,《坚壁清野细则》中同样有规定,战时要一视同仁,有条件的还要为战兵提供更好待遇。
有着与建奴丰富战阵的赵率教,连吞带咽地吃下一只馍馍,喝一大碗汤润完嗓子,笑道:“大帅,建奴还是这等老套战术,用劣兵跟我们死耗,等我们兵疲时再上真奴。”
孙传庭点头,咽下嘴里馍馍,笑道:“赵总兵,一个拿三国演义当兵书的蛮夷,你还指望他能创出什么好战术?明军以往逢战必败,根源在于朝廷上下腐败,没有一支真正的军队。如今却是不同,陛下励精图治,强军无数,建奴按老黄历打仗,要是不被灭,真是天理难容。”
“是啊,大帅。末将行伍数十年,如今才真正扬眉吐气,仗就得这样打!”
孙传庭呵呵笑道:“赵总兵,很快你就会发现,对建奴这等蛮夷,仗是越来越好打。大明今后的敌人,不再是周边蛮夷,而是远隔重洋的西夷,他们才是大明军队的真正对手。”
“是啊,是啊。”
赵率教嘴里乐呵呵的,心里却是颇为无奈,他这等老派军将,要不是忠诚,估计连蓟州总兵都没有,要想南下与西夷打仗,应该是没有机会了。
两人非常轻松,在城楼上观战的文官紧张的心也放下,他们现在是为手里的馍馍而头痛。
很难吃,但也不敢不吃,要不然一道奏疏上去,官途算是断绝了。
朝廷的规定要不折不扣地执行,是如今的为官之道。
两军一顿午饭,就在这诡异气氛中吃完,战事一直没停。
孙传庭和赵率教一脸轻松,皇太极却脸色阴沉,他只是啃了几口肉干,手里的千里镜一直对准城墙,还不时对准站在城门楼前的人群。
那里的确有无须白脸的,但好像只是站那观战,真正在交谈的是赵率教和一文官,看上去他俩才是真正掌权者。
“济尔哈朗,你把千里镜给范文程,让他来看看,哪个是跟他洽谈的高公公?”
他心里对范文程有些怀疑。
范文程接过千里镜,对准城门楼观看一会,回道:“大汗,从赵率教那往右数,第三个就是高公公。”
这种事,孙传庭和范文程自然能做得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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