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母女俩,见那妇女手捂着唇低低的咳嗽着,顾梨棠开口问道:“您这是生病了吗?”
那妇人似乎是没有听清顾梨棠的话,是那少女在她的耳边说了话,她这才开口回答道:“是啊。”
她说着便将身旁的玉儿支开,待玉儿走远之后,她这才用着那刻意压低了的声音说道:“姑娘,我已生病半年有余,这半年的时间里,已是花光了家里所剩不多的积蓄,但是我知道我这身体已是病入膏肓的状态。”
“玉儿虽是我从外面捡回来养的孩子,但是我实在是不忍心她因为我这具破败的身子,从而被拖累了。”
“我一个生活在这种地方的女人,也没有什么能耐,平日里靠着给人做做绣品,亦或者在街上给人画一画画像,勉强的挣到一些钱,能够供我们娘俩过过生活。”
然而,随着年纪的增长,因为长年累月的给人做绣品,她这眼睛啊,就开始坏了起来。
一直到半年之前,她在给人做绣品的时候,突然就头昏眼花晕了过去,这一醒来之后,便开始卧床不起。
她没有办法给人做绣品,也没有办法上街去给人画画像了。
顾梨棠垂眸看向妇人身上那满是补丁的衣衫,心下莫得生出了一股怅然来。
“如今我已经是看不太清东西了,这身上即便是有手艺傍身,也依旧是没有办法挣钱了,如今还生着病,便只能让玉儿将以前我画的那些画,拿出去卖了。可是这些画也卖不了几个钱,而花在我身上的药钱却越来越多。若是可以,可否请求姑娘将那丫头带走?让她有口饭吃就好了。”
顾梨棠看着妇人那枯瘦的面容,以及那双浑浊的眼眸。
本该是在远处待着的玉儿,不知是否感应到了那悲痛之意,她朝她们走了过来,伸手握住那妇人的手腕,温声道:“娘亲,玉儿不会离开你的。”
顾梨棠开口问:“除了让她跟我离开之外,便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那妇人的眼里生出一片的哀色,“别无他法,女子生来卑贱,若是玉儿是男孩子,或许还能去做苦力活,养活自己。可是玉儿她是女孩子,那些苦力活怎么可能会要她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她说罢,便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在抬起双眸时,眼中那唯一的光却早已消失殆尽。
无能为力,为了生活举步维艰的生存着,这似乎是绝大多数穷苦人家女子的生来便已是既定的命运。
她们在这人世的苦海里浮浮沉沉,只不过是为了求得一丝能够生存的机会罢了。
而如今这安阳城内,凶案频发,数名少女失踪不见踪迹。
这些穷苦的女子们,深陷沼泽,退无可退,进无可进之路。
顾梨棠叹了口气,心中怅然若失,她看向玉儿,“可否将你家中那些所剩的画都卖给我?”
原主出生在世家大族里,虽没了亲生母亲的庇护,但是好在还有疼爱着她的祖母、爹爹和弟弟,尽管打小起身体就病弱不堪。
但是相比于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穷苦女子来说,已是幸运上了不知多少倍。
不多时,玉儿便领着顾梨棠去拿画,她本来只是想要看看这妇人的画技如何。
然而当她打开其中的一副看上去稍微有些年代久远的画作时,却倏然间眉心一跳。
画中勾勒着一男一女并肩踏进春宵阁的画面。
画中的一男一女看起来差不多一样高,画中的少年身着一身青衫,身形削瘦,他身侧的女孩发丝被风吹起,少年伸出手将少女那随风扬起的发丝细细的别在了女孩的耳边。
青丝随风起,美目流盼,一双上挑着的丹凤眸里似乎蕴藏遥遥星河,旁人只要看上一眼,便心甘情愿的沦陷其中。
或许用美来形容一个男子似乎是不太妥当,可是画中的这个男子,却美的雌雄莫辨。
看了许久之后,顾梨棠看出画中的这个男子,其实是个女子。
而这张脸,顾梨棠似乎在哪里见过,很熟悉。
而那男子身旁的少女,面上含着些许的红晕,眼中水波流转,面上犹带春情,唇瓣丰润,微微上挑着的狭长凤眸眼角微红,少女香腮似雪,如同那早春含苞待放的豆蔻。
这张脸的主人,顾梨棠认识。
是芸娘。
顾梨棠的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了起来。
兴许是她盯着这幅画看的入神了,那妇人走过来,低低的咳嗽问着她:“姑娘可是看上这幅画了?”
顾梨棠将画慢慢的收起来,询问道:“您知道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吗?”
那妇人摇了摇头,“我未曾与他们交流过,只是因为在远处看见这一对碧玉之人便心生了将其画下来的念头。”
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顾梨棠只能将那画带走。
慕祺柯还在昏睡中,不知道为什么,她将慕祺柯带走之后,又重新回到了玉儿的家里。
给了这对可怜的母女俩五十两银子之后,便离开了。
她不是不想不带走玉儿,但是她看出了玉儿对那妇人的心,便打消了要带走她的念头。
五十两够这对母女用上许久了。
顾梨棠没有回城主府,而是在春宵阁旁边的玉满楼客栈住下。
慕祺柯一直昏睡没有醒来,而顾梨棠则将从那妇人那里买来画放在桌上,细细的观察着。
那画中的另外一名女子的样貌实在是熟悉的过分,但是顾梨棠想了很久依旧没有想起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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