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灯的死亡在卫寄欢意料之内,可是如此匆忙的方式却让她心里多了几分不安。
似乎这一切太过容易,从景含光入宫开始,这场布局已经逐渐收网,无论是谁都无法控制。
卫寄欢觉得她正在一步步迈向陷阱中,最后谁能破局,或许只能听天由命。
何侧妃先哭了出来,打破众人思索:“海灯活着平儿尚且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公主将海灯逼死,平儿岂非死路一条!”
孙沉鱼道:“何侧妃,海灯分明就没想解了平儿的毒,不然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一言九鼎,逼问至此他早就将献出解药以保全性命!他因何不交出来,分明不是不愿,而是没有!”
“住口!住口!”何侧妃分明是个娇弱美人,此刻却状若癫狂,根本听不下去孙沉鱼想说的话,反而上前一步将孙沉鱼推搡在地,怒道:“太子妃,我知道你看我承宠多年心有不甘,可是平儿也是太子亲生儿子!现在摄政王妃想要害死平儿,你还向着她说话?”
孙沉鱼猝不及防被她一推,跌在地上,孙皇后恍若未闻,太子更是只顾着劝慰何侧妃。孙沉鱼只觉得刚才跌倒时候手掌撑在地上,如今疼痛刺骨,却无人注意到她手腕。
还是卫寄欢看她面色惨白,手腕呈不自然的弯曲,道:“太医令,快看看太子妃的手如何了。”
何侧妃道:“她装可怜罢了!太子妃,你就算害死平儿,自己也无亲子,妹妹我实在不懂你到底为何要这么做。摄政王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心甘情愿背叛东宫?”
此话一出,太子只觉得何侧妃伤心过度,唯有卫寄欢敏锐察觉不对劲。何氏的确伤心失态,可是她话里桩桩件件罪名都在指责孙沉鱼勾结她,勾结摄政王,刻意害死皇太孙。
何侧妃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儿子多半回天乏术,现在她想的甚至不是审问知情人是否知道解药下落,而是矛头直指孙沉鱼,想借此将她拉下太子妃之位。这个女人不愧得宠多年,现在就盘算着用儿子必死的这条命来交换太子妃之位。
若真是让她得逞,孙皇后也不好再拦着太子废太子妃,再加上太子愧疚之情,何氏成为下一任太子妃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且现在老皇帝病重,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登基,到时候何氏就是下任皇后。
孙皇后道:“摄政王妃,德音公主,如今平儿再无解药了,你与摄政王满意了?”
卫寄欢冷声道:“我有什么可满意的,平儿是皇太孙不假,可太子又不是日后再无子嗣。皇后娘娘难道不想问问,我知不知道是何人指使海灯?解药又在谁手中?现在您听信何侧妃的话,觉得平儿若是死了是我跟摄政王之过,岂不是让真凶逍遥法外?”
她说完这句话,不等孙皇后反应过来,便微微侧过脸看向景含光,二人目光撞在一起,卫寄欢道:“你说是吗,景小姐——或许该称呼你,皇兄。”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孙沉鱼耳中炸开,而孙皇后、太子、何侧妃等人还不解其意。太医令见惯了皇室阴私,擅长装聋作哑,他正捧着孙沉鱼手腕医治,虔诚的如同信徒。一旁的真如索性双眼一闭,入定了。
景含光气度斐然,他知道卫寄欢之前没点破自己身份,是没抓到确切证据,如今他推荐海灯入宫生出事端,纵然信武侯府也没办法死保自己。事已至此,若是再咬定不承认,便显得气量狭小了。
“我一向觉得,皇室之中能和我争斗的,一是太子妃,二就是德音公主。”景含光面貌不变,嗓音却更加低沉醇厚,听起来仍旧雌雄莫辨,却更多了一份男子的磁性。
“这是怎么回事?”孙皇后看着景含光,眼神活像看个怪物,“你不是景含光,你,你到底是谁?”
景含光眉宇间闪过一丝笑意,他仍然女子装扮,肤白近妖,桃花眼与卫寄欢如出一辙:“我自然是景含光,只不过并非是信武侯府嫡女。真要论起来,我该叫卫含光,也该叫您一声‘母后’。”
孙皇后实在想不出此人到底是皇帝什么时候搞出来的私生子,正要发怒,卫寄欢道:“皇后娘娘仔细看看,比起孙家那位全婕妤,面前这位‘景小姐’是不是同当年全妃更有几分相似?”
全妃!
就算孙皇后刚开始辨认不出,如今随着卫寄欢点醒,她骤然将面前“女子”和当年那个妖异美貌的乌夫人联系在一起。
孙皇后诧异道:“莫非当年那死胎……”
景含光心理素质着实强大,他现在甚至肯说出自己的计划:“多年谋划,只为今朝。皇后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忧,您那好孙子的解药自然在我手里。不光如此,太子、楚王、燕王、九皇子甚至是皇上的解药,都在我手中。”
太子居然也身中奇毒!
景含光一派从容,甚至找了个位置坐下,安然道:“我母亲的确是南疆巫族后人,可是她当年入宫,并非是南疆阴谋,而是她不小心爱上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又恰巧是灭她家国的元凶。可她还是自愿入宫,当了全妃。”
沈嬷嬷也说过,当初全妃为人十分和善,虽然得宠却不像万贵妃一般跋扈,宫女太监大多受过她的恩惠,甚至到了全妃死后调换宫殿伺候的时候,这些人自请调去打扫、浣衣,也不愿意伺候其他人,足见全妃为人。
“御花园蛇毒一事,也并非出自她自己谋划,具体是谁做的,想必皇后娘娘再清楚不过了。”景含光看了一眼孙沉鱼,“可惜娘娘千方百计让孙家人做太子妃,也没办法让孙家再诞育有皇室血脉的子嗣了。”
见孙沉鱼目光如箭,景含光还有心思与她解释:“东宫之中也有不少我母亲留下的人,不过太子妃身上断子绝孙的药并非我下的,只是让人在何侧妃耳边多吹了点风,又体贴的奉上南疆秘药罢了。”
卫寄欢道:“你早就跟宫里全妃留下的旧部联系上了,恐怕许多年前,你们就谋划给宫中皇子们下毒。他们现在就像你手中的蚂蚁,生死全凭你来决定。齐王赵王身死,也少不了你挑拨谋划吧。”
“齐王、赵王,真是绝顶蠢材,我本以为燕王懦弱的性子会出城避祸,谁知留下的竟然是燕王。”
“你可知城外因此事死了多少难民?”
景含光长叹一声:“我本不愿意牵涉无辜百姓入局,可惜皇上病重一事太过匆忙,来不及事先设伏,欲成大业,只好稍作牺牲。”
这人视皇室手足如蝼蚁,却能真诚为百姓难民而叹息,皇室中人惯有的冷酷与罕见的悲悯,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光是控制宫中这些人,你并没有胜算。”卫寄欢心中不安逐渐扩大,“你想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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