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丞相开启话头之后,御史陶建安和内阁大学士王显也立即出列弹劾宋昊苍。
“丞相大人所言有理,定北侯在甘州已经镇守十余年之久,历来胜多输少败绩难得,此战连失三城被鞑靼人趁机入关,其中必是存在不可告人的阴谋!定北侯作战失准、严重渎职,应当尽快派钦差前往西北调查,将其捉拿归案、问罪惩处!”
“鞑靼人能在一夜之间连攻三城,说明甘州的布防定然已经泄露出去,定北侯无论是保密不力还是故意通敌,战败失守都是不争的事实,甘州百姓如今深陷水火,定北侯也应为枉死的冤魂赎罪,还请圣上尽快决断!”
几位重臣都开口弹劾,大皇子和二皇子一派的官员也纷纷附和,议论的方向渐渐演变成对定北侯的指控,言辞激烈得仿佛他们都亲眼看见宋昊苍叛国一般。
元丰帝的脸色十分阴沉,眸中的猜疑也愈发明显,似是认同了贺丞相等人的看法。
兵部侍郎何钰看着形势越来越糟,当即走出来反驳他们无理的推测。
“诸位慎言!定北侯在此战中痛失爱子,自身也被敌军重创受伤,怎可能会是通敌卖国之人?这世上哪有人会用自己与亲儿的性命做叛变的筹码?此等妄断属实荒唐!
依臣之见,定北侯应是受人算计迫害,才会战败丢城生死不明,西北边军之中必然暗藏着未知的奸细,甘州的布防恐怕也是因此泄露,如今最重要的是派遣武将支援西凉,以免鞑靼再乘势追击、攻破下一个城池,另外还得让钦差调查定北侯被人谋害的真相,否则奸细不除,下一个将帅只怕也会遭遇同样的陷害!”
何钰的话音刚落,庆国公乔峥以及众多武将也果断出列为宋昊苍求情。
“臣附议!通敌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定北侯忠心耿耿为大周浴血奋战,品性正直日月可昭,断不可能是那卖国求荣之辈!丞相大人毫无证据便想将人定罪下狱,难道是想趁机铲除异己?”
“定北侯受人陷害已是毋庸置疑,诸位同僚不该落井下石,何况西北边境还需依仗宋家守护,突然换帅不是明智之举。”
“臣等愿意前往西凉支援定北侯,当务之急得先击退嚣张的鞑子,待到形势稳定再谈调查之事。”
“臣附议。”
……
说情劝和的声音一下子就占据了过半朝堂,无论与宋家是否往来交好,大多数文官武将都认可宋昊苍的品行和战绩。
宋家三代已经在西北镇守数十年之久,对战鞑靼的经验远胜于其他武将,一时的失败不能证明任何问题,仓促问罪更是糊涂草率。
众臣其实都猜测宋昊苍是被人暗害,否则不可能出现这么可怕的失误,派遣武将支援他们都较为赞成,但临时换帅却是行军大忌。
作为定北侯的岳丈,威远侯章天焕十分焦虑紧张,若是宋昊苍因为战败被定罪叛国,那么株连之时肯定会影响到章家全族。
现下已经有这么多朝臣为定北侯伸冤辩解,他身为姻亲也应该开口求情,否则朝中同僚定会诟病他冷漠绝情、对女婿的生死毫不关心。
“圣上明察!宋氏一族为大周奉献数代,满门忠烈皆是为了镇守西北而牺牲,还请圣上看在宋家劳苦功高的份上,再给定北侯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此言一出,热议不绝的大殿内骤然凝滞了一瞬。
何钰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威远侯,原本还有几分把握的内心一下子沉底。
人人皆知元丰帝最忌惮定北侯功高震主,这个愚昧的老头怎么敢拿宋家的功绩说事?
皇帝眼看着就要被他们说服,章天焕以功要挟直接让他们前功尽弃!
其他为定北侯说情的武将也都一言难尽地面面相觑,心里为正直勇武的宋昊苍扼腕叹息。
怎么偏偏就摊上了这么个糊涂的岳丈?竟然连皇帝的禁忌都毫无了解!
没见他们求情之时,都不敢提起宋家的功绩吗?
威远侯见众人眼色有异,心下不由得咯噔一下,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旁观的贺丞相悄悄地勾起一抹冷笑,抬首看向元丰帝的面色。
龙椅上的皇帝神色阴鸷,眼中的杀意与愤怒尽展无遗,浑身的气势肃杀冷厉,仿佛下一刻就会发出血腥残酷的命令。
好一个满门忠烈,好一个劳苦功高!
大周的江山明明属于武家的天下,朝臣与百姓的心里却是宋氏的声望更高。
前些日子定北侯府出了姨娘背叛的风波,百姓们都同情被害的宋家妇孺,流言甚至还辱骂皇室对功臣咄咄相逼,对他这个皇帝没有丝毫敬意!
现在定北侯战败失守,朝臣又为他辩解求情,若不是亲眼见证众人对宋昊苍的支持和信任,他还不知道宋家在朝臣心中竟有如此威望!
这不正是他与先帝最担忧的事吗?
宋昊苍都快成为无冕之帝了!
百姓只知道定北侯英武善战,却不知他武宗旻亦是日理万机,再这么放任下去,就算哪天定北侯造反称帝,众人恐怕也只会拍手称快。
宋家此时不除,更待何日?
“定北侯战败渎职、失守甘州,致使大周江山危急、百姓流离失所,布防疏漏、作战失误,疑似有通敌叛国之嫌,现收回其西北大元帅之职,并任命鲁国公周克己为骠骑大将军,前往西凉接替定北侯统领边军,将鞑靼人驱离大周,收复所有失地!
同时任命北镇抚司黎仕杰为钦差大臣,共赴西北调查甘州战败因由,如有任何人胆敢不服审讯,先斩后奏亦可为之!”
元丰帝不顾朝臣的意见,直接下旨宣布调查和削权。
何钰等人惊慌不已,当即下跪请求皇帝更改旨意。
“圣上三思!定北侯罪不至此啊!”
元丰帝看着殿内的官员跪了一片,内心只觉得更加怒火中烧。
“朕意已决,尔等不必再多费唇舌!若是宋昊苍当真含冤莫白,黎仕杰自会还他一个清白公道,但若定北侯被证实通敌叛国,朕也绝不容许这样的奸细继续为祸大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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