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明王监国二年,二月初二,在桐城县北面,鲁谼山脚下的张家别院里头,似乎在办什么喜事儿,摆开了几十桌的酒席。
一道道凉菜、大菜、点心不断地送上来,把张家大院里支起来的十几个席棚下面的几十张大桌子塞得满满当当的。为了办好今儿这场酒席,桐城张家真是下了血本,从桐城县里面请来了最好的大师傅,还买了几十筐鸡鸭鱼肉。桐城张家的丫鬟、仆役,甚至一些佃户家里面的女眷都被叫来帮忙,宰鸡宰鸭,洗菜剖鱼,好不忙活。
而被请来吃席的,除桐城张家的亲朋好友,就是一些从附近大别山上下来的英雄好汉。
说实话,这两拨人实在是凑不到一块儿啊!
桐城张家什么出身?那可是明代大清官“张一包”张淳的子孙,世代官宦,张英的祖父张士维当过知府,伯父张秉文官至山东布政使,还在山东布政任上当了大明忠烈,死于崇祯十二年的济南之屠。张英的父亲张秉彝没哥哥那么出息,但是也混了个通判。到了张英这里又中了进士,还当了康熙皇帝南书房行走。
这样的名门望族,诗礼世家,平日里面往来的都是桐城一带肩碰肩的望族——桐城这地方在明清两代那可是文风鼎盛,着名的桐城学派就是出在这地方。这一派的人物最善于写古文,所以中进士的人很多,这桐城一带科举望族自然就慢慢多了起来!
而这些桐城望族又互相通婚......虽然这些家族中的成员在官场政坛上不一定是一伙儿的,在明清相替的乱世当中,甚至还会分属不同阵营,各位其主,但是在私底下,大家伙可都是沾亲带故的!
这么一伙人在桐城,乃至整个安庆府,那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怎么可能和一伙大别山山贼坐一块儿把酒言欢?
可这样的事情在北京“弃官而还”的桐城张家的张英的操办下,愣是办成了。
也不知道这位张英张敦复到底和桐城各家的大家长们说了什么?
这会儿张英正周旋其间,这边儿豁两拳,那边儿劝两酒,这豪爽模样看上去都不像是翰林院、南书房出来的文学之士,倒像是混江湖的豪侠了。
而他今儿的穿着打扮也颇有特色,一席黑色立领长衫,腰身系着比手张还宽的腰带,腰带上还插着一把扇子,一块仿佛是令牌的东西。长衫的袖子卷起来一些,露出了白色里子,显得格外干练。
从大别山上下来的祖老爷子看上去也是器宇不凡,明明是山贼,却是十足的官腔,举手投足之间,满满都是气派......还真是一点都不输给桐城各家的头面人物。
可是这样的人物,又是怎么上的大别山?为什么大家伙儿过去都没听说过大别山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呢?
另外,听祖老爷子和他手底下那些山贼的口音,都是地道的辽音......
就在桐城各家的老爷、公子们感到情况有点古怪的时候,张家的管家张三带着两个下人挑着一筐鱼急匆匆的就闯进了摆着酒席的院子中。
这是一筐子刚刚去鳞挨宰,但是还没剖腹取内脏的皖鱼,有几条还没死利索,正在垂死挣扎,看着就有点血腥啊!
这是什么意思?
桐城各家的人都看傻了,而后张家的管家张三一开口,他们就给吓傻了。
“老爷,出怪事儿了,刚从练漳河里捞出来的鱼......鱼肚子里居然有绢书!”
啊!
鱼腹藏书?
桐城各家的人下巴都快给惊掉了......这张英想干什么?他想学陈胜吴广吗?
就在这些桐城书生都吓得说不了话的时候,祖老爷子突然开口了:“鱼肚子里有绢书?这是天书啊......上面有字儿吗?”
“有,有......”
祖老爷子又道:“拿给老夫看看!”
“给您了。”
一团还沾着血污的绢布被那张三递给了祖老爷子,祖老爷子也不嫌脏,不过也没马上展开,而是先看了一眼张英,“张先生,老夫可就看了。”
“看吧,”张英笑道,“上面如果有字儿,就念给大家伙儿听听。”
“好勒!”老爷子应了一声,就轻轻展开了绢布,绢布上真的有字,白卷黑字!
老爷子嗯咳了一声,念道:“圣公出,大儒兴!”
这下张英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脱口而道:“怎么是圣公出,大儒兴?”
是啊,原本准备的是“田地均,大明亡”啊!
祖老爷子笑着回答道:“张先生,这圣公出、大儒兴的意思一定是孔圣公要当皇上了,儒家大兴的时候也会因此到来!”
孔圣公当皇上?
那康熙当什么?
正在张英为康熙皇帝的工作问题感到担心的时候,又一声巨响从院子外面传来。接着就听见有不少人在外头大喊:“天上掉石头下来了......天降陨石啊!石头上还有字儿!”
还是配套的!
在场的桐城人都明白了,几十上百道目光都投向张英。
张英已经知道不对了,鱼腹藏书的字儿和原来安排的不一样......那天将奇石上的字儿还能不变?
可是这个时候他知道不对也完了,因为他的手腕已经被祖老爷子扣住。
这老爷子不是旁人,就是那个胁迫祖永烈、祖承烈他们在南京反清复明的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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