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这营生在附近徽州城里也有了一点名气,所以有些人便会从徽州有意转来此地看上一看。不过,毕竟还是荒凉小镇,天色暗了,人还是少了下去。君黎与刺刺是最后进来的,那黑衣男子看渐已没有旁人,便叫门口胖妇收拾了先回家做饭去,这才转向两人,笑容可掬道:“适才的故事二位可都听得了?可还有什么感兴趣的么?”
君黎笑笑,指指后面的厅堂,“我想到里面看一看。”
脚步才刚迈出,那男子身形一闪已挡在面前,“里面可不行。”
“为什么?五钱银子,就只看天井里那几个乱写乱刻的字?”
男子嘿然道:“公子也是江湖中人,黑竹会是什么样的所在也该知道的。我们夫妻两个在此做生意,就已是冒了天大的险处了,倘真叫这两个老大给知道了,怕不要丢了性命?这么一算,五钱银子已是便宜得很了。”
“这与我要去里面有什么关系。”君黎道。
男子看着他,“老弟,你怎么听不明白?老实与你说,要不是实在没钱,我也不干这买卖。我也就打算赚他一两个月便收手,这里头,连我都不敢去,要不然给他们回来发现什么不对,倒揪出我来,我往哪里逃去!”
“说的也是啊。”君黎自言自语起来,“这确实也不是我家。”
他回过头来,望了一眼刺刺,又看了看那男子,“那这镇上还有别的可落脚之处吗?”
“公子要在这镇上落脚?”男子道,“这里可没有客栈,此地离徽州也就是不到一个时辰的路途,现在赶去还来得及——适才那许多人都是赶了去徽州的。”
“这小镇为什么如此荒凉?”君黎四顾道,“夜了也不见几个灯。”
那男子面上又露出丝神秘来,道:“公子当真要听?说出来吓死你!这镇上现在住着的活人,连我们夫妻两个在内,都不超过十个!”
“那这些都是无主空屋了?”君黎指着外面夜色憧憧中的屋檐。
“都空了十几年了。”男子的表情突然像是有些喟然,“当年……死的死了,走的走了,留下来的……也便没几个了。”
“十几年前……你真的曾是黑竹会的人?”
那人拍着胸脯:“那是,骗你作甚!”
“那么……你可认识慕容?”
君黎的语气既轻且慢,好像不过是随便问起的,可男子的表情却一瞬已僵住,目中得色转为愕然,甚至还有那么两三分惊恐,“……你是什么人?你问这个做什么?”那只方才还拍着胸口的手已经不自觉颤着指向他——君黎的目光正在愈来愈浓的夜暗之中闪动,像极了当年的那些不速之客。
“我想打听些往事。”君黎说。
男子神色却突然转厉,一咬牙,忽地一道银光自他袖中激射而出,夺向君黎眉间。事出突然,刺刺才来得及呼了一声“小心”,却见君黎早已有备,侧身轻巧避过。她松下一口气,那男子身形急退,袖箭、蝗石、暗镖、飞刀竟是不断,大约是一口气将身上能掷之物尽数向君黎掷了过来。
他暗器手法竟是不差,只是君黎闪避过苏扶风的手法,应对他自是犹有余裕,让过第一口气,他手中剑已抬起,准备速战速决。
剑还未出鞘,那男子双目却忽然直了——直勾勾盯着他这一柄狭长的剑身,竟停了动作。他到底是在此说了许久的故事的,虽然只是第一次亲见,却不妨碍他辨认出这柄与许多人都说起过的“逐血”长剑。
拔剑出剑都只是倏忽刹那。不过电光石火,剑尖已轻易停于距这男子咽喉三寸之地。
男子目中映着剑上暗红之色,身体竟微微打着抖。“你……你是……”
“你说了这么多我的故事,却偏偏认不得我。”君黎的语气听起来有一半失望,一半无奈。
男子双膝突然一屈,通的一声跪了下来,叩首低呼道:“大哥,大哥!”竟一时不知再要多说些什么,仿佛也是明知——借他之名敛财,当面不识他的身份,对他诸般杀手相向——哪一条都足以令这个“大哥”要了自己性命,什么巧舌如簧都再没有用处。这一瞬认出他时的惶恐,怕是只能用绝望二字来形容。
但君黎并没有应声,左手陡地一抬一挥,一枚似是适才从那男子诸多暗器之中顺手抄下的飞蝗石“嗖”地朝着门头暗处飞去。只听“呀”的一声,门头上一个白影应声而落。
刺刺和那男子还未及反应,这“呀”的一声竟是个有些柔嫩的女子声息,君黎亦吃了一惊——他在方才与那男子动手时忽觉门头上似乎有人,才悄悄藏了一枚蝗石在手,只是他不算练过暗器,手法不免简单,原也没想这么轻易将人打下来,只不过想逼人现了身,不要鬼祟躲在暗处。哪知躲着的好像是个女子,看这一打便中的架势,料想功夫竟是不怎么样。要知那门头甚高,一个普通人若是如此被打落下来,定然是要受伤,他当下不及细想,“逐血”顺手展出,虽然内力未曾尽复,还是全力运起了“流云”,借剑尖方向化为剑意气息,直冲落下的白影而去。
距离甚远,“流云”难以托得住那落下的身形,好在白影仿佛甚轻,总算于半空受力翻了个身,把落地之劲消去了几分。“扑通”一声,这落地的声音,与方才男子跪地之声倒有了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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