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三天也未有结果的人不止夏琝一个,沈凤鸣也直到随着夏铮出发,仍然没有等到唯一可接头的依依出现在城中。他是真的想当面对朱雀明明白白说一句“我不干了”来作个了结,却终于没有机会,最后也只能将所有的愤郁与质问变成又一封无力的信,留在了依依的住所,待她见后转交。
内城光景却又不同。夏铮离京,朱雀心情变得大好,那是这段日子以来少有的好,原本今日依依要回去的,他也叫她留至晚饭之后,甚至还派人将久未顾得上打交道的程平请来,要在府中设宴。
大概只有娄千杉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高兴,她的心情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朱雀不知不觉间似乎愈发倚重自己了,忧却源于那一丁点儿对夏铮夫妇的感念。
她与他们甚至没说过什么话,却心里清楚若不是他们,自己大概也早就死在了那日的暴行之后。可是这一丁点儿感念也只能那样埋在心里,因为在这朱雀府中,没有人能够诉说。
朱雀难得设宴,除了君黎,所有人都喝了酒,就连一贯自持的秋葵也不知不觉有了酒意。好不容易席散,天色已晚,依依被朱雀一手拖着进了房去,想来今夜要留宿了,唯一清醒着的君黎只得将秋葵和娄千杉送回了屋里,随即又送程平。
程平倒喝得不多,风一吹便清醒了。两人行了一段,他忽开口道:“对了,君黎道长,我今天听说件事情。”
“什么事情?”
“听说,夏大人这次一走,庄主的位子没给夏大公子,反给了小公子,夏大公子一怒之下,好像来找太子告状了。”
“哦,是么?”君黎道,“那是夏家庄的家务事吧,太子能管得着?”
“不晓得,想来是管不着,所以最后还是小公子接任了庄主,奇怪的倒是今日夏大人启程,太子却派了些手下随行,说是要护送夏大人。”
君黎微微皱眉。“这倒是怪怪的。你听谁说的?”
“恭王早上来重华宫,我听他跟我爷爷说的。”
“知不知道太子派去的都是些什么人?”
“别的不知,但好像……‘青云手’葛川在其中。不知朱大人可知情,我原想今日跟他说起,可方才席上大家都喝得高兴,一时就忘了。道长回头告诉朱大人一声吧。”
君黎听到葛川的名字,想至那日他欲有暗害沈凤鸣之心,便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夏铮庇护了沈凤鸣,这些人无论如何不会是来为他出力的。当下只道:“好,我明日与我师父说。”
他挎剑独自回到府里,雨后天晴,地面的积水映得满院皆是月光。宴席已收拾了,府中安宁,君黎心里却愈发无法宁静起来,握紧那一柄“逐血剑”,似要把一切来龙去脉理出个头绪来。
忽然里面门一响,他抬头,正是朱雀书房的方向,那悄悄走出的人不是娄千杉是谁?君黎心头已经奇怪:朱雀不是早睡了?娄千杉怎敢自己进了朱雀书房?
他便一闪身绕过了娄千杉的来路,向里隐隐看见书房里还有光亮,越发生疑,小心翼翼往里走去,忽然一惊。
书房里的人闻声已回过身来,正是他以为早便就寝的朱雀。
“师父……?”他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没人。”
朱雀看着他。“回来了?”
“是。方才见到娄千杉从这里出来,还道她有什么鬼祟之举,既是师父知道的,那便罢了。”君黎说着便要告退,一转念,想到程平之语,便又道:“对了,方才平公子说……”
话语未完,忽然忆起前两日自己坐在廊下时,朱雀便曾叫娄千杉进过书房,那时只道是朱雀警她休来骚扰自己,心里还感激他;可既然这两日娄千杉的确对自己敬而远之了,又有什么理由还要与她这般神秘地说些什么?他——明明与依依进了房间,若没要紧事,何必又特地出来?秋葵是有些醉了,自己也外出了,他——怎像是要避人耳目?
如此一想他便不觉缄了口,朱雀已经追问:“平儿说什么?”
“哦,他说……说今天多谢师父款待,他喝得多了点,没顾得上说这话。”
朱雀哂笑。“他倒也晓得客气了。”
君黎还是有些狐疑,目光微转,道:“依依姑娘睡了?”
“我让她先回去了。”
“这么晚还让她回去?”君黎惊讶。
“不行?”朱雀似乎有些不悦。
君黎轻轻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只道:“那我先回房去了,师父也早些休息。”
他果然退了出来,沿着走廊穿过庭院,犹犹豫豫路过娄千杉房间门口,总觉得该问问她,可又听朱雀也正离开书房要回去就寝,怕他见着,只得快快走开。
他躺在自己床上翻来覆去,只忆得起娄千杉方才出来时那好像心事重重的表情,总觉得似乎只要随便一追问,便会有些难以招架的真相要扑来。那种不祥的预感如同笼罩不去的影,压得他无法透过气来。他瞪着眼睛躺了许久,终于还是坐起,决意去寻娄千杉。
夜已经愈发地静了,幸好娄千杉的房间里灯火还未熄。他轻悄悄走近,抬手,小心敲了敲门。
娄千杉似乎也惊讶夜半时分竟还会有人敲门——按说除了秋葵,断无别的可能。她便不疑有他,将门轻轻一开,便见着了君黎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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