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千杉在这府里留了大半月,除了与秋葵好得便如姐妹似,与君黎偶尔见面还算礼数周全,与旁人却几乎全无瓜葛了,而朱雀更是照面也打不着。纵然对秋葵百般甜言,可秋葵待她再好,提及要见朱雀,却总是微笑不语。
她可不知秋葵终究是担心朱雀对她怀有旁的心思,只当她多有阻挠,心中暗暗不忿。今日依依来了府中,她原是隔窗偷偷看见了,心中暗觉这女子似不会武艺,从她下手也是机会,倒不料机会来得那么快——朱雀竟然让人来请自己过去相见。
她很快镇静下来,将衣衫发式皆理好,随着去了。门一开,风悄悄一刮,书房的油灯忽明忽暗地闪了好几闪。朱雀站在案前,那表情看起来,并不似淡定。
“朱大人有事找千杉?”她笑靥盈盈。
朱雀只是拧着眉,斥退了从人,将她打量两遍,道:“你来我这里多久了?”
这口气却是轻缓,娄千杉有些受宠若惊,轻轻答道:“快一个月了。”
“身体怎样?”
“全赖朱大人照顾,我好多了。”
朱雀轻轻哼了一声,忽然一抬手,便似要推她。娄千杉惊了一惊,下意识用出身法来要避,可究竟那般重伤养了不到一月,身体怎用得出力来,此刻一拧身,伤处顿时一疼。
朱雀手才抬了一半,便已见她面上表情痛了一痛也似,便停了手,面上露出丝讥讽之色来:“原来伤还没好——竟已知道去找太子了?”
娄千杉未料前日去见摩失已为他所知,虽想着他知也便知了,可此时也觉惶怕:“朱大人,我……我没见太子……”
朱雀轻笑。“你前日里离府那么久,当我不知道?除了太子——你在这内城,还能见谁?”
“不……不是太子,只是……只是摩失,他……朱大人知道,他是我师兄。”
朱雀只是轻哼。“见摩失与见太子也差不离了。娄千杉,你未免太也心急,怎么,我将你留在府里,恐怕也没谁曾怠慢了你,你便已然开始寻起退路来了?”
“我——”娄千杉咬了咬唇,努力笑道,“怎么会。我人是黑竹会的人,再怎么样,黑竹会也在朱大人手里,我寻太子也没用。我去见了摩失,不过是因为我……我……我猜想我师父可能会去找他,我想……我想报仇而已!”
朱雀眉头微蹙,凝视着她,似乎是想确定她是否说谎,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你想报仇?”
娄千杉侧开脸去,点点头。油灯的光亮打在她略垂的面上,那睫毛的阴影,长得就像快要盖住了她整半张脸庞。
这一个点头,她没有说谎。这是她足以放在所有一切之前的事情——报仇。她只是觉得太无望,因为她连自己的明天都还没有找到,连自己是否能立足都还不能肯定,又怎么报得了仇?
“那你报仇的计划呢?”朱雀冷盯着她,似乎是在追问。
她竟然语塞。谎言,她说得头头是道;真话,她却喑哑语塞。良久,她才抬头,对视着朱雀,道:“朱大人说过,只要我没有对你的人不利,我做的一切你都不过问。”
“呵,我不过想顺手帮你个忙,你既然不要,那便罢了。”朱雀冷笑。
娄千杉惊了一惊。“朱大人愿意为千杉报仇?”
“也并无不可,只是要看你是不是愿意替我做一件事情了。”
“但凭……但凭朱大人吩咐!”
“也简单。你明日午后去给太子的人报个信,就说夏铮写了一封密信给我,你不知内容。”
“这……”
“反正太子和摩失一心要我留你在身边,不就是为了让你做这点通风报信的事情?”
“朱大人,千杉……千杉绝无此心……!”
“你有没有都可以,只要他们信你便好。明日你回来之后,我再告诉你——我怎么替你报仇。”
“……就说这一句?”
“不错,这一句便够。去吧——今日所言,别告诉任何人知道。”
娄千杉才欣然点头:“好,千杉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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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那最后一句话让她很受用。至少,她知道终于有那么一件事,朱雀只让她一个人知晓。
她原不知朱雀的用意,可是次日设法见了摩失,依朱雀所言而说,摩失的表情却果然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娄千杉故作不满:“这消息还不够有用?”
摩失却在若有所思。“这似乎也不是他们第一次秘密来往了。”
“哦?朱雀和夏铮——?”
“娄师妹,你是不是忘了,你重伤滞留在夏家庄那日,朱雀不是就出现过?”
“……我那时伤得那般,怎么记得!”娄千杉只得道。
“太子方才正在说起,今日早朝散了之后,恭王便叫住夏铮往他王府里去了。哼,自去年皇上立了太子以来,恭王似乎就颇多不满,最近拉拢了朱雀,天晓得夏铮是不是也与他有什么瓜葛,今早举动,想来与你所说的那密信脱不了干系。照我看来,他们想必近期要有所动作。”
娄千杉不甚明白朝中利害,也不言语。
摩失又哼了一声,道:“难怪夏琝那小子这些日子也不敢露面,原以为是因了你的事情,看来竟不是。他们父子,表面上与朱雀不和,原来一个恭王的利益竟足以将他们联结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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