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淳眉头微皱,缓缓说道。
“大理有什么好玩?又热又湿,瘴气又多,你去了水土不服,会生病的。”
康敏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
“嗯,你不过是又来哄我空欢喜一场。”
段正淳笑道。
“怎么会是空欢喜呢?我立刻便要叫你真正的欢喜。”
康敏微微一挣,落下地来,斟了杯酒。
“段郎,再喝一杯。”
段正淳伸手推阻。
“我不喝了,酒已经够啦!”
康敏左手伸过去抚摸他脸,笑盈盈的说道。
“不,我不依,我就要你喝得迷迷糊糊的。”
段正淳笑了笑。
“迷迷糊糊的,有什么好?”
说着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萧峰听着二人尽说些风情言语,神情之中多了些不耐,见那段正淳正畅饮美酒,忍不住酒瘾发作,轻轻吞了口馋涎。
只见段正淳打了个呵欠,颇露倦意。
康敏媚笑道。
“段郎,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段正淳却回道。
“不忙说,来来来,我给你脱衣衫,你在枕头边慢慢说给我听。”
康敏白了他一眼。
“你想的美!段郎,我小时候家里很穷,想穿新衣服,爹爹却做不起,我成天就是想,几时能像隔壁江家姊姊那样,过年有花衣花鞋穿,那就开心了。”
段正淳微微一笑。
“你小时候一定长得挺秀美,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就是穿一身破烂衣衫,那也美得很啊。”
“不,我就是爱穿花衣服。”
“你穿了这身孝服,雪白粉嫩,嗯,又多了三分俏,花衣服有什么好看?”
康敏抿着嘴一笑,又轻又柔的说了起来,神情多有回忆。
“我小时候啊,日思夜想,生的便是花衣服的相思病。”
段正淳道:
“到了十七八岁呢?”
康敏目露光采,悄声回道。
“段郎,我就为你害相思病了。这病根子老是不断,一直害到今日,还是没害完,也不知今生今世,想着我段郎的这相思病能不能好。”
段正淳听得心摇神驰,伸手又想去搂她,只是酒喝得多了,手足酸软,抬了抬手臂,又放了下来。
“你劝我喝了这许多酒,待会要是……要是……哈哈,小康,后来你到几岁上,才穿上了花衣花鞋?”
康敏继续说道。
“你从小大富大贵,自不知道穷人家孩子的苦处。那时候,我要是有一双新鞋穿,那就开心得不得了。”
“我七岁那一年上,我爹爹说,到腊月里,把我家养的三头羊、十四只鸡拿到市集上去卖了过年,再剪块花布,回家来给我缝套新衣。”
“我打从八月里爹爹说了这句话那时候起,就开始盼望了,我好好的喂鸡、放羊......”
“好容易盼到了腊月,我天天催爹爹去卖羊、卖鸡。爹爹总说:‘别这么心急,到年近岁晚,鸡羊卖得起价钱。’过了几天,天上下起了大雪,接连下了几日几晚。”
“那一天傍晚,突然垮喇喇几声响,羊栏屋给大雪压垮啦。幸好羊儿没压死。爹将羊儿牵在一旁,说道这可得早些去将羊儿卖了。”
“不料就是这天半夜里,忽然羊叫狼嚎,吵了起来。爹爹说:‘不好,有狼!’提了标枪出去赶狼。”
“可是三头羊都给饿狼拖去啦,十几只鸡也给狼吃了大半。爹爹大叫大嚷,出去赶狼,想把羊儿夺回来。”
“眼见他追入了山里,我着急得很,不知道爹爹能不能夺回羊儿。等了好久好久,才见爹爹一跛一拐的回来。”
“他说在山崖上雪里滑了一跤,摔伤了腿,标枪也摔到了崖底下,羊儿自然夺不回了。”
“我好生失望,坐在雪地里放声大哭。我天天好好放羊,就是想穿花衣衫,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我又哭又叫,只嚷:‘爹,你去把羊儿夺回来,我要穿新衣,我要穿新衣!’”
萧峰听到这里,一颗心沉了下去。
‘这女人如此天性凉薄!她爹爹摔伤了,她不关心爹爹的伤势,尽记着自己的花衣,何况雪夜追赶饿狼,那是何等危险的事?当时她虽年幼不懂事,却也不该。’
只听她又说下去。
“我爹爹说道:‘小妹,咱们赶明儿再养几头羊,到明年卖了,一定给你买花衣服。’我只是大哭不依。”
“可是不依又有什么法子呢?不到半个月便过年了,隔壁江家姊姊穿了一件黄底红花的新棉袄,一条葱绿色黄花的裤子。”
“我瞧得真是发了痴啦,气得不肯吃饭。爹爹不断哄我,我只不睬他。”
段正淳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那时候要是我知道了,一定送十套、二十套新衣服给你。”
边说边伸了个懒腰,烛火摇晃,映得他脸上尽是醺醺酒意,浓浓情欲。
康敏微微摇头。
“有十套、二十套,那就不希罕啦。那天是年三十,到了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悄悄起来,摸到隔壁江伯伯家里。”
“大人在守岁,还没睡,蜡烛点得明晃晃,我见江家姊姊在炕上睡着了,她的新衣裤盖在身上,红艳艳的烛火照着,显得更加好看了。”
“我呆呆的瞧着,瞧了很久很久,我悄悄走进房去,将那套新衣新裤拿了起来。”
段正淳笑了起来。
“偷新衣么?欸哟哟,我只道咱们小康只会偷汉子,原来还会偷衣服呢。”
康敏星眼流波,嫣然一笑,一张俏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得意。
“我才不是偷新衣新裤呢!我拿起桌上针线篮里的剪刀,将那件新衣裳剪得粉碎,又把那条裤子剪成了一条条的,永远缝补不起来。”
“我剪烂了这套新衣新裤之后,心中说不出的欢喜,比我自己有新衣服穿还要痛快。”
段正淳一直脸蕴笑意,听到这里,脸上渐渐变色,神情颇为不快说。
“小康,别说这些旧事啦,咱们睡吧!”
“不,难得跟你有几天相聚,从今而后,只怕咱俩再也不得见面了,我要跟你说多些话。”
“段郎,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故事?我要叫你明白我的脾气,从小就是这样,要是有一件物事我日思夜想,得不到手,偏偏旁人运气好得到了,那么我说什么也得毁了这件物事。”
“小时候使的是笨法子,年纪慢慢大起来,人也聪明了些,就使些巧妙点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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