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在建康城鬼鬼祟祟不敢露面的荀羡,陶旭的日子过得好极了。
说是为了备战,京口驻军各部都进入了战备状态。陶旭所部也被分派到了江北的丹徒城,但饭照吃,觉照睡。江北没有丝毫进入大战前的紧张气息。
反倒是江南的京口,从京口为起点,一路蔓延到西边的江乘县,沿江南岸下满了郗鉴的京口军。
密密麻麻的营寨让过往的舟船都有一种在复刻赤壁的感觉。
郗鉴说是身体不好,倒不如说是心情不好。
他已经三令五申严正警告庾氏兄弟不得发起内讧,可庾冰还是不顾他的警告,在建康开始积极准备抢班夺权。
庾冰在建康的呼风唤雨让郗鉴十分不满。他沿江下寨,大张旗鼓的军事演习就是在向庾冰传递一个信号:不要内讧!
所以尽管在基层官兵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但在高级军官的心里,大家都门清。
陶旭却抓紧这个机会把庱亭军拉出来反复操练。
在几名队主的严格训练和老兵们的穿帮带下,陶旭的那套五行八阵已经初具规模了。
陶旭几次和附近的友军进行友好切磋,庱亭军都能在他的指挥下进行及时的变阵,调整出最佳的迎敌姿态。
而且由于庱亭军的高度合成化,每一个五十人大队里都分配有长短、远近、轻重等不同功能的兵种。
每一个五十人大队都具有一定的独立作战能力,即便临时陷入包围,失去了与中军的联系,也能及时调整阵型,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圈。
庱亭军的这种打不散、咬不烂的战法也让京口的徐州军产生了反思。
过去江东将领们总以骑兵不足为借口,向朝廷搪塞对后赵糟糕的战绩。
可陶旭的这种战法证明了即便以重步兵为主力,一样有能力击溃北方的骑兵部队。
可徐州军的反思也仅仅停留在反思上了。郗鉴不发话,他们才懒得改呢,合成化多出来的武器装备又没人给报销。
于是徐州军将领们索性开始了摆烂,反正怎么演习都是输,那就干脆出工不出力好了。
“铛铛铛!”
一阵刺耳的铜锣声响起,两股正扭打在一起的部队顿时停下了手脚,各自退后分开。
“陶司马,我又输了!”
夏侯长是老陪练了。自从在射阳他捡回一条性命,就和陶旭成了莫逆之交。
只要没人愿意陪着陶旭练,他的步兵屯就义无反顾的拉出来当陪练。
“哪里哪里,夏侯屯长又谦虚了!承让!”陶旭一脸得意的抱拳致歉,夏侯长在刚才的演习里也够拼的,一张脸都被揍的肿了半边也不肯下战场。
两人正消遣闲聊之际,一个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跑进了演校场。陶旭望过去,正是孙弘的父亲,孙三。
他来准没好事!
果然,孙三在士兵们的指引下跑到陶旭身边,抱拳行礼道:“陶司马,我家府君请你过去一见!”
谢奕?他能有什么要事?
难道后赵真的又来了?
陶旭也不多想,朝手下的队主们吩咐了几句,便随着孙三去了。
此时的丹徒县城却还是一片安静祥和的场面。百姓们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出门劳作的,还是出门劳作。
只是原本就在县城城墙周围建立起来的土垒更是加设了三层。
自从射阳一战后,郗鉴就勒令像丹徒这样的江北要塞据点一律加筑堡垒。
原本方圆不过数里地的丹徒县现在已然发展成了一座方圆十余里的军事要塞。要想彻底攻破丹徒县,必须连续攻破六道堡垒防线。
孙三来得急,也没坐车也没骑马,只是一路快跑。
陶旭没办法,只能从自己的军中拨出两匹马来让孙三骑上,跟着他一路飞奔着进了县城。
晋陵郡的太守府还是老样子,只不过警备增加了数倍,就连孙三出入都要查验证件。
孙三带着陶旭好容易应付过了查验,来到后堂。只见谢奕手里捏着一封书信,正局促不安的在堂上来回踱步。一张宿醉未醒的脸上依旧是通红。
“谢府君!”陶旭主动打了招呼。
“啊,原来是子初老弟!”谢奕回头一看是陶旭,原本紧绷的脸上终于也松了不少,他喝退了孙三,将手中的书信交给了陶旭。
“看看吧,中书省最新的调令。”
陶旭接过一看,原来是调任谢奕入朝为吏部郎的调令。
“府君这一去,那晋陵由谁出任?”
谢奕不耐烦的答道,“听说是老头子的侄子郗迈。”
这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次职务调动,怎么谢奕反应这么激烈呢?陶旭倒是有些不理解了。
谢奕见陶旭还没理解过来,不由得有些生气。他拍着案板怒道:“郗老头这是要独霸京口!”
原来是为了这个。
陶旭不仅笑道:“府君这又是何必呢?朝廷公器,岂能私相授受的。中书省也不是他郗家开的,还能一直惯着他们不成?”
“不成!”谢奕越想越气,他是如今陈郡谢氏家族里仅存的一个外任地方实权的官员,他要是被调回朝中担任那屁用没有的吏部郎,是万万不甘心的。
陶旭有些无语了,一味的发火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他刚想劝谢奕消消火,谢奕却又掏出一封信交给陶旭让他看。
抽出信封,这却是谢尚的亲笔信。信中让陶旭务必帮忙谢奕抵制郗迈的上任。
这不是开玩笑吗?他陶旭不过是个小小的行军司马,虽然在朝廷里还有个五品黄门侍郎的虚衔,但也不曾掌握实际权力。
他谢尚在尚书省都管不了的事,难不成陶旭就能办到?
谢奕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办,他来回踱着步,一脸急迫的言道:“这不就是来找你商量吗?令则呢?他人去哪了?我找了他一整天都没找到人影。”
“哦,他这几日过江去庱亭办点事,马上就回来。”
陶旭也不能说出荀羡悄悄进京的事,只能先用事前编好的理由搪塞过去。
“去的可真是时候!”谢奕捏成一个拳头,轻轻的砸在案板上,叹了口气。
陶旭正想宽慰他几句,门外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府君,荀参军回来了,正在门口等着要见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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