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诸葛恢心中的震撼依旧无法消散。
换一个皇帝？这不就是谋反吗？皇帝是可以随意更换的吗？
“天子久无子嗣，一旦薨逝，必然兄终弟及！”庾冰接着解释道，“这谁也说不了什么。唯一的问题，是如何‘终’！”
诸葛恢感觉自己已经没法听下去了。他想要告辞，可又一想自己听到了庾冰如此机密的心腹之言，只怕自己一出门，这‘换’皇帝的罪名就要落到自己的头上。
“天子不是苦无子嗣吗？”司马冲脸上厉色一闪而过，“不如正好献上美女！主上青春年少，哪有少年人不好色的？只需纵欲过度，便有机可乘。哪怕他不死，也可在药中下手...”
一听司马冲说的这么赤裸裸，诸葛恢更是胆战心惊，他的双腿都要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美女...”庾冰看着诸葛恢，正好想到了，“葛公，令嫒...”
庾冰的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诸葛恢连忙摆手拒绝：“小女虽然尚未婚配，但也不宜入宫侍奉主上！”
庾冰眼珠一转，耐心的劝道：“如今皇后新丧，后宫无主。令嫒倘能入宫，以葛公的家世，老夫愿意作保，让令嫒成为皇后！倘若有子，令嫒自可母凭子贵。即便无子，也可以太后身份安居荣华。葛氏一族亦可高枕无忧矣！”
其实庾冰的提议很有诱惑。诸葛恢的年纪也快六十了，如果十五岁的小女儿能当上‘太后’，那未来三五十年里，诸葛家的荣华富贵就又有了保障。
只是苦了自己的女儿，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
一看诸葛恢犹豫不定，庾冰继续劝道：“其实在下的提议也并非一定要琅琊王继位。葛公可以想想，那琅琊王妃出自褚氏一门。琅琊王殿下若是得登大宝，得意的可是褚氏！如果褚（翜）谋远知道了此事...”
那褚翜一定会比他诸葛恢更为积极。
可褚裒的女儿毕竟是个正妃，和司马岳的年纪也相仿，不算埋没了女儿。诸葛恢的小女儿要是进宫当皇后，肯定是迫于庾冰的压力。皇帝和庾冰脸都撕破脸，自己的女儿在宫里能有好脸色看？
“小女粗鄙鲁莽，原不足以侍奉天子！”诸葛恢摇了摇头，“还是让琅琊王早日登基吧！”
诸葛恢酸的很清楚，哪怕他女儿当成了这个皇后。司马岳一登基，他女儿这个皇嫂算什么太后？而且司马岳年轻力壮，也不是婴儿皇帝，不需要太后临朝。自己女儿空有一个前朝皇后的名头，根本华而不实。
至于和皇帝生儿子，那更是虚无缥缈。连感情都没有，诸葛恢根本不相信皇帝会在自己女儿身上临幸。
“也罢！”庾冰叹了口气，“既然葛公不愿意，那此事就不再提。我等一致同意，尽快让琅琊王登基继位。二公也是这么想的吗？”
司马冲当然没意见，他在皇帝那里早就挂了号，巴不得皇帝早点死。
诸葛恢没了法子，也只能点头同意。
三人当即又压低了声音，再次商议起细节来。
***
庾怿被皇帝使者赐酒鸠杀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江南。
关于此事具体的细节也是传的有声有色，尤其是侍中刘惔如何厉声呵斥，庾怿跪在地下如何痛哭流涕，桓温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如何命令士兵强逼灌毒，各种细节都是描绘的绘声绘色。
陶旭自然也看到了手抄本。
他看完了最后一页，苦笑着合上了本子，问面前的陶猛：“除此之外，京中还有什么新闻？”
陶猛是陶弘特地派来给陶旭传话的。陶弘那天也在太极东堂里，他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一看庾怿的事闹的这么大，连忙派陶猛过来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回二郎，并没什么大事。庾中书告了几天的假，然后又接着办公。听中书台的属吏们诉苦，说是比以前更为严苛了。”
“那天子呢？还在禁足吗？”陶旭问道。
“早就解开了！”陶猛连连摇头，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就在我出发前一天，天子还特地驾临了鸡鸣巷，和公主深谈了半天呢！”
皇帝驾临鸡鸣巷的新宅？
陶旭微微一笑，看来南郡公主的风吹得起了作用。
***
诚如陶旭所想，在被庾冰禁足了半年多之后，皇帝开始报复性的频繁外出。庾冰居然也不加以制止，反而整天泡在办公室疯狂的办公。
在试探成功之后，皇帝愈发的胆大起来。一开始他还只是借着探亲的名头在几个兄弟姐妹和叔叔的府邸到处乱窜，可之后就越来越放肆，居然夜宿宫外，搞得随行的禁军只能封锁附近住宅街道。
其中就以东海王司马冲的府邸去的最勤。
为了迎合皇帝，司马冲不惜血本，从江北的人贩子手里重金求购各种异域美女。从西域到辽东，从鲜卑到羯族，各种风情的美女玲琅满目。每次去皇叔的府邸都有新的乐子，司马冲一下子就把其他人比下去了。
皇帝在司马冲的府邸里胡天胡地，禁军们只能站在外面的雪地里瑟瑟发抖。
庾冰身为皇帝的舅舅，他不说话，别人自然也不好说话。
最后还是司马昱看不下去，他苦苦规劝皇帝，如果实在要胡搞，也拜托回宫里去胡搞，别在外面丢人显眼。难得的是庾冰居然也没表示反对，而是默默地转送皇帝，让他自己拿主意。
于是，以增进皇室子嗣为名的选妃活动在这个冬天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按说皇帝纳妃，民间都是不愿意的。但当今皇帝年纪还不满二十，又新丧了皇后。再加上皇帝的名声也还不错，因此各家各户都开足了马力包装推销自己的女儿，希望她能成为皇帝的新欢。
有庾家的例子现成的摆在这里，谁不愿意成为皇后的母族呢？
江东的几大门阀为此都较上了劲。
除了诸葛恢家。
“阿父，文熊她年纪与主上相仿，正是良配。为何不让小妹一试呢？”
说话的是诸葛恢的长子諸葛甝，他现在散骑省担任散骑常侍。眼看着其他门阀纷纷选送自家的女儿，自己家有个适龄女孩却无动于衷，諸葛甝不由得替妹妹问了一嘴。
“住嘴！”诸葛恢严厉的喝止他，“让你妹妹进宫，难道你想做庾元规（亮）吗？”
諸葛甝脸上一红。
“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诸葛恢对自己儿子的斤两太清楚不过，他粗暴的打断儿子，反而让諸葛甝替自己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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