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的事纵然可以抵赖，但献丹前司马冲曾经派属下给陶弘送过木炭和材料，这是抵赖不掉的。
陶弘既然敢来，那自然做好了准备。
他从怀中又取出一只锦囊，这次只是略微一抖，让司马冲二人看清了锦囊内的物事。
“什么？这......”司马冲一愣。
司马无忌也好奇的看过去，只见锦囊里还有三枚鲜红的丹药，好似源源不绝一般，陶弘究竟炼制了多少？
“这三颗丹药与之前的丹药药性全然不同！”陶弘淡淡的言道，“若是天子过问，臣自会把臣所炼制的丹药献上，医官们一比对药性，自知弘之清白。”
司马冲也不是全然愚笨到了极点，一看陶弘手里的丹药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最好不要出卖我，否则大家一起完蛋。
“可是这药...”司马冲还是有些犹豫，他怕陶弘在药里下毒。既然能毒死皇后，那也能毒死他啊！
司马无忌却劝司马冲就这么算了。他是献药全过程的见证人，此外还有司马岳可以作证。就算陶弘能毒死司马冲，还能毒死他俩不成？
司马冲瞥了他一眼，怎么说来说去好像都是他在受伤。
但形势比人强，现在也只有苦肉计这一招能蒙混过关了。但愿庾冰和司马岳能为自己说话。
他下定决心，握紧了手中的丹药，脖子一仰，立刻服下了一丸。
陶弘见他这么豁出去，倒也是大出意外。
“殿下怎么如此心急？也罢！殿下就每两日服一丸，这六日中天子若是过问，殿下自可推诿搪塞，若是六日之内天子不问，那也不会再问了！”陶弘叹息道。
司马冲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陶弘了，他握紧陶弘的手，虽然一句话都不说，但感情全在两人的握手之中了。
离开东海王府，陶弘也是一额头的汗。
按照他的本意，他本不想亲自上阵参与此事，毕竟一旦牵扯到皇后之死里，可没有人替他说话。可陶弘思来想去，也只有自己亲自出马，才能让司马冲这么放心大胆的把药送上去。
如今铤而走险，果然皇后一命呜呼。
司马冲和庾冰‘害死’了皇后，他们与皇帝之间的矛盾愈发尖锐。陶弘倒想看看事态会不会朝陶旭所想的方向发展。
果然，在外臣们拜祭完皇后的第二天，廷尉孔誾就奉了皇帝的命令，传唤司马冲和司马无忌。
可当殿中校尉们赶到东海王府的时候，司马冲却一脸黑气，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光从脉相和气色来看，应该是虚脱无力的中毒之象。
东海王司马冲身为当今皇室辈分最高的人，他的中毒立刻引起了朝野上下的关注。有关于皇后是服用了有毒药丸的消息也渐渐传开。
***
皇后生前的寝宫里，一片素白的绢带迎风飘动，皇后的灵位依旧摆在正堂。
站在皇帝的面前，圣手张一脸的狼狈。他刚刚从廷尉的大牢里被拉出来，诊断完了司马冲之后，立刻又被拉到皇帝面前回话。
“这么说，皇叔他果真是中了丹药之毒？”皇帝还有些半信半疑。
“不错！东海王殿下面罩黑气，舌苔发青，显然是中了丹药之毒。以老臣来看，与皇后所服丹药之症状十分相似！”
圣手张头发散乱，衣衫褴褛，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到了现在他也没必要再维护谁了，对于一个死人来说，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皇帝只能选择相信他的话。
“张太医，不听卿的忠言，朕着实后悔！”皇帝忽然降低了调门，用一种十分悔恨的语气安慰圣手张道：“廷尉那里，朕会为卿说话。只要舅父他不再坚持，过一阵卿就可以出狱了。出来以后，赶紧回乡吧！”
说完，皇帝还拍拍圣手张的肩膀。
圣手张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活命的机会，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转念一想，这或许是皇帝害怕自己说假话，还在试探。
他苦笑一声，无奈的摇头表示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即便出狱也活不了几年，司马冲的确是中了丹毒。
“好！”皇帝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他安慰了圣手张以后，又把廷尉的手下叫来，吩咐他们好生照顾圣手张，千万不能上刑拷打，过段时间他自会向庾冰求情。
圣手张千恩万谢的谢过了皇帝，这才被重新带下去。
“刘卿，你怎么看？”皇帝问向全程旁观的刘惔。
刘惔是不想掺合进皇室内部的家事的。他猜也猜得到，皇后的死肯定不正常，要不然皇帝怎么会是这种反应。可要是说到下手的人，他没有证据又不敢胡乱瞎说。
“臣以为，东海王殿下既然也中毒，那自然是没有嫌疑的。”刘惔果然替司马冲开脱起来，他提出了自己的猜测，“或许下毒之人是那炼丹之人？”
“哼，炼丹之人是北地的佛图澄。难道朕要亲自去邺城找他吗？”皇帝冷哼道。
一听炼药人是敌国的僧人，刘惔这才恍然大悟。他虽然没有开口，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连敌国炼制的丹药皇帝你都敢用，那皇后不死才怪呢。
当然，刘惔嘴上不能这么说，他还是安慰了皇帝几句，说人死为大，皇后虽然崩逝，但活着的人更重要。
提到活着的人，皇帝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从宫廷的内侍那里得知，那天庾冰送药前曾经接见了司马冲和司马岳。见过他二人之后，庾冰才捧着木匣进宫来献药。
难道是自己的弟弟？
对了，司马冲中毒了，可司马岳没中毒啊！
刘惔听完皇帝的猜想，更不敢多说。他虽然是皇帝的妹婿，但比起司马岳，毕竟隔着一层。俗话说疏不间亲，他可不想成为挑唆两兄弟关系的小人。
看到刘惔欲言又止的表情，皇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凶手是谁已经很明确了。
“唉！”皇帝长叹一声，满腔的怒火化为无限的悲痛。他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和自己患难与共的亲弟弟居然会为了皇位谋害他的嫂嫂。皇后已经小产，今后能否生育都成问题，他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毒手呢？
如果是旁人害死了皇后，哪怕是自己的叔叔司马冲、司马昱，皇帝说不得都要撕破脸，可凶手很可能是自己的的弟弟。这让皇帝怎么都下不了这个决心。
苏峻之乱时，几个兄弟姐妹里就属弟弟司马岳跟自己跟的最紧。两兄弟在叛军士兵的凶威之下患难与共，感情远比别的皇室兄弟要好。当时皇帝还半开玩笑的说自己要是死了，就把皇位传给弟弟。
看来有人是被皇位蒙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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