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卧岚眼瞳微缩, 连着漫天杀气也随之一滞。
知道她有个兄长,或许是有消息泄露, 甚至若是知道她兄长的名字, 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未夜青岚这个起名的渊源,却绝非是能被一语道破的!
【你从哪里知道的?】
黑布下的唇角勾起, 谢君知露出了一个慢条斯理的微笑:“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但你知道了,会死。”
谢卧岚的杀气凝滞, 悬而不发, 颤动片刻, 竟然慢慢熄灭了下去。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谢君知, 抬起手指, 似是想要将他覆面的黑色布条取下来, 但手指动了动,却又到底没有伸向前。
【你认识他?又或是认识我?你……究竟是谁?】
写到最后,她的行楷竟然形似行草, 显然内心震动极是剧烈。
“我也不能说。”谢君知隔着黑布与她对视。
他站起身来, 再俯身拉虞兮枝也起来, 再突然问道:“谢卧青还活着吗?”
谢卧岚豁然站起。
她方才一直靠坐在矮桌前, 又有绮丽广袖的长衣遮盖其上, 直到她这样站起, 才见她身材竟然如此高挑。
她显然想要说什么, 但谢君知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距离这个甲子来临,还有多久?”谢君知看向她:“你还有多少时间?”
谢卧岚睁大了眼,她怔然看着他, 眼中倏然蓄满了泪水, 她想要写什么,却仿佛提笔忘字,就这么悬停在纸面上,手指微颤。
她如此这般心神震动,谢君知却已经反手握住了虞兮枝:“江梅仙去。”
虞兮枝听两人对话只觉得云里雾里,她脑中仿佛有两个小人,一个在喊这是幻境,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另一个却在罗列这一切或许是真实的蛛丝马迹,整个人都陷入了某种近乎混沌的混乱中。
但饶是如此,谢君知声音未落,她的剑意却已经倏然而起!
她剑意出便是最浓,雪亮剑意划破空气,再将封闭了此处的结界硬生生劈开了一个口!
剑意出,他们便随着剑意而出!
连城贵重的磐华小叶紫檀屏风齐齐坍塌,两个貌美侍女好似来不及躲避,就这么被直接砸中,虞兮枝瞳孔微缩,却听谢君知道:“都是纸符人罢了。”
虞兮枝恍然,心道难怪方才她觉得这两位貌美侍女的动作怎么竟然如此整齐划一,还以为是多么训练有素,原来竟然是纸符人。
她脑中纷乱无比,方才获取的一切信息都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而此刻这样好似狼狈逃出后,内里巨大的动静显然理应吸引了外面欲要就医的人,然而外面竟然一片静悄悄。
这样的静悄悄,在这种时候,便最是让人心生不祥的预感。
“是我的错。”谢君知突然道:“你沾染了我的因果,所以才会进入这个秘境。”
他停在医馆门口,距离踏出门外,只差短短一步。
身后并没有人追来,谢卧岚好似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而守着她的祝余显然并不愿意离开她,却好似感受到了什么,向天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谢君知还握着她的手,另一手放在医馆的门上,却好似不敢回头看她。
“什么叫‘这个秘境’?”虞兮枝有些反应不过来:“五派三道那么多人,难道他们不在这里?”
“或许在,或许不在。”谢君知声音有些低:“但我希望他们不在。”
“当然,我也希望你不在。可希望……总也只是希望罢了。”
他这样说着,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又或者既然已经在此,便避无可避,所以只能掌心用力,一把推开了面前的门。
并不温柔的风从门外倒卷进来。
依然是雪后的廖镜城。
天色微暗,却也尤可见人,暗青色布满天际,没有一丝云。
方才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去了哪里,医馆门口,门可罗雀。
原本就并不多么崭新的屋檐与廊柱看上去好似比平时更旧了许多,好似他们不过在那医馆中过了须臾,再出来,已是经年。
谢君知没有再去管身后的医馆,仿佛非常笃定谢卧岚不会追出来一般,就这样牵着虞兮枝的手,慢慢向前走去。
“秘境,是秘境,却也是真实。”他的声音很淡,淡到好似近乎缥缈:“你们所进入的门,是撕扯开的历史投影。”
虞兮枝愣了愣:“什么意思?”
“每一甲子,便有一场与妖域的大战。”谢君知抬头看了看天空,似是喟叹:“而你们进入的,便是每一次大战开始前的时空。”
“又或者说,每次最先爆发大战的起始点。”
……
“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到这里?!”老头残魂低声喃喃,他随着程洛岑的目光环顾四周,不可置信地重复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好了只是秘境……”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
“老头?”程洛岑不免有点担心地唤了一声。
从跃入秘境之门,再睁开眼后,他便站在了一座城门面前。
城门上没有字,厚重大门更是紧闭,抬头去看,城门之上,有无数闪着寒光的箭矢层层叠叠递出,有人哭喊着砸着厚重大门,尖叫着让官兵开门,让自己进去,然而却并无任何回应。
回应他们的,只有沉默与冰冷的箭矢。
日头正盛,天色却倏然黯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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