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饴把碗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声音嘶哑:“丁贵生!”
“干什么!”丁贵生骤然暴怒,把手里的碗筷砸在了地上,一声脆响之后,瓷碗四分五裂,碎片沿着地面飞向客厅的各个角落。
他瞪着徐如饴,在原地喘了几口恶气之后,他又突然大喝一声,将桌子上的几盘菜和汤全都掀翻在地。
“跟我砸东西?”丁贵生拍着桌子,“你砸!”
丁嘉礼站了起来,“爸,你住手……”
“叫我住手?你问问你妈,当年做缺德事的时候怎么不晓得住手!”
“我可以拍着胸脯说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都别吵了!”丁嘉礼压过了母亲的声音,“爸刚出院,别几嗓子又把自己喊回去了……消消气呀,你们俩都是十几年——不是,几十年夫妻——”
话音未落,苗苗开始大哭,丁雪阳叹了口气,抱着女儿快步回房。
“……不过了,不过了,”徐如饴颤声道,“早跟你说离婚是你不同意!协议书推到你面前也拖拖拉拉不签字——”
“你就是想跟我离婚是不是!”
“你既然不想过为什么不同意离婚!”徐如饴尖叫起来,“我什么都不要!房子!车子——”
丁贵生怒极,抬手就要打人,丁嘉礼死死抱住了他的上半身,“爸!别闹了!”
他转过头,“小晴!你把妈拉走!”
丁雨晴没有动。
“小晴!”丁嘉礼抬高了音量,“你听到没有——”
“我想听妈妈把话说完。”
“简,帮个忙!”丁嘉礼看向在桌子另一头的赫斯塔,“拉我妈回房间!”
“不要动!”丁雨晴也回过头,“让我妈话说完!”
情急之下,丁雨晴与丁嘉礼都忘记了对赫斯塔说通用语,两人激烈而急促的语气让原本简短的祈使句变得扑朔迷离。
一团米饭悬在赫斯塔的筷子头,她望着眼前一幕,不由得头皮发麻:丁嘉礼挡在丁贵生与徐如饴中间,拼命试图分开两人;丁雨晴扑在父亲身上,死死抱着他的手;徐如饴一会儿抓着丁贵生的衣服,一会儿被他攥了衣领……
四个人就这么扭打在一起。
赫斯塔放了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天啊。」
……
也不知过了多久,客厅再次沉寂。
以往几次赫斯塔没赶上吵架现场,回家只看见一地的狼藉,今天她总算是亲眼目睹了那些破坏性巨大的争执究竟是如何开始的。
此刻丁嘉礼拉着父亲出了门,房间里传来徐如饴的哭声,客厅里空空荡荡,只有赫斯塔还坐在那里。
“简?”
赫斯塔回过头,见丁雨晴从徐如饴房里走出来,满脸泪痕。
“你哭了。”赫斯塔轻声道。
“我出来拿外卖,”丁雨晴擦了下脸,又摇了摇手机,“好好的晚饭吃不成,到现在都饿着肚子……你一起过来吃吗?”
赫斯塔摇了摇头。
丁雨晴无声莞尔,她低垂着目光,快步穿过客厅和玄关。窗外天色已暗,赫斯塔忽然想起不久前的一个夜晚,家里的男人们都不在,一家的妈妈女儿坐在一起,大家喝茶谈天。
赫斯塔低下头,把手里的一碗白饭慢慢咀嚼下肚。
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她感觉自己已经倦到了极点。
……
次日一早,赫斯塔没有在住家吃早饭。她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出门,并在心里暗暗希望不要碰上任何一个人。
她先去了一趟打印店,然后独自来到陈北祎的办公室前等候,临近八点,陈老师独自从电梯里走出来。
“陈老师早。”赫斯塔站起来,“您今天有时间吗?”
陈北祎微微锁眉,她刚要开口,赫斯塔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我上午十点二十上课,从现在到十点的两个小时,不知道您是否可以匀给我。”
陈北祎笑了笑,“你不是在和我商量,是吗。”
不等赫斯塔回答,陈北祎已经取出钥匙开了门,“进来吧。”
重新回到这间熟悉的办公室,赫斯塔的心情与上一次大相径庭。她还记得当时左文韬坐在陈北祎的那张办公桌上,对着她和成晓淑两人大放厥词……实在是令人恼火万分。
陈北祎放了包,“上次左老师的事情——”
“我不是为他来的,”赫斯塔将一打新打印出的黑白文稿放在了陈北祎面前,“我今天来,是想同您聊聊卡嘉夫人。”
陈北祎颇有些意外,她低头看向赫斯塔拿来的东西,那是某些报刊、杂志的采访文章,每个版面上都有一些段落被高亮标记,陈北祎一眼便扫到了其中好几个“陈凌霜”字样。
陈北祎一一翻看,这些报纸杂志的时间跨度有十几年,某篇报道还附着陈凌霜年轻时的半身照,她的视线停留在照片上,“……你竟然收集了这么多她的采访。”
“都是朋友帮我找的,”赫斯塔望着她,“上次看到您和她下棋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就是卡嘉夫人。”
“你想同我聊她的什么,说吧,”陈北祎抬起头,“不过我不一定能帮上忙——”
“你可以,”赫斯塔在陈北祎对面坐了下来,她从若干文章中取出一页,指着上面的内容道,“你们是大学同学,而且这些年一直有联系,互相陪伴对方度过了一些艰难岁月……是很好的朋友。”
陈北祎笑着拿起一旁的茶杯,起身接水。
“昨天有个学生在文汇楼自杀了,我在现场。”赫斯塔接着道,她侧过身,视线始终追着陈北祎的脸,“我认得那个男生,虽然只见过两面,但两次都和卡嘉夫人有关。一次是在她的咖啡馆,一次就在文汇楼,那个男生烫着赫斯塔人的红发,戴着蓝色的隐形眼镜……应该是打算去参加卡嘉夫人的餐厅活动。”
陈北祎点了点头,“我听说过这个主题活动……对你来说有些冒犯,是不是?”
“是有点,但我不在乎这些,”赫斯塔冷声道,“卡嘉夫人在那个人的自杀里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也和我没多大关系,但我身边有个年轻的朋友对卡嘉非常痴迷,不仅隔三差五地去她的咖啡馆预约,而且一直心心念念地想做‘占卜’……我怕她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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